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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家族到底是不是被汉王朝刻意遗忘的“创业合伙人”? | 刘三解

 不沉俾斯麦 2020-05-01

历史学者周聘曾有一篇名为《略论汉定天下过程中的吕氏武装》的文章广为流传,指出吕后家族在汉帝国建立过程中曾经掌握了巨大的力量,与刘邦共同缔造了新朝,正因为如此,吕后才立“诸吕”为王,要“吕与刘共天下”,这完全“合情合理”的诉求,却为宫廷政变所倾覆,导致吕氏家族被屠灭,他们在历史上的功绩也被篡改、涂抹,最终被历史遗忘。

这是真的吗?

答案就是“矫枉过正”。

在之前的文章中,三解已经解释过:

之所以他们“被隐身”,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的经历与“修史”的“主讲述视角”有偏离,而这个“主讲述视角”毋庸置疑地,应该是汉高祖刘邦本人的英明神武、深谋远虑,那么,并不在身边的,甚至有嫌隙的角色,自然就会在“原始档案”中被略写,而非太史公的本意。
刘三解,公众号:刘三解freestyle鸿门宴背后:一顿饭吃下半个楚国 | 刘三解

传统纪传体史书的叙事方式,并非全景式的,而是大事“编年体”与个人“纪传体”并存,“纪传体”好读,无非是文言文故事阅读,所以,一般读史者的信息架构往往是以这些故事为主要节点,刺激性越强的故事,记忆越深刻。

但是,“历史记忆”的流传也遵循同样的“传播规律”,所以,史事的“轻重”与“详略”并没有直接关系,“主讲述视角”和“戏剧性人物”往往占据主要篇幅,而真正的大事轮廓,其实是隐藏在“编年体”部分的。

正因为如此,司马迁也好、班固也好,他们的记录被今人诟病的“错误”,往往是“纪传体”部分的“逻辑细节”,而需要借助对当时制度背景来还原的“大事轮廓”,摸起来实在枯燥,人家往往连质疑的兴趣都没有。

在此条件下,吕氏家族的吕泽、吕释之在西汉建国战争中的功绩并未详细记录是事实,但类似遭遇的还有王陵、陈狶、雍齿、柴武等一群人,就连卢绾、刘交、周苛、周昌等亲信重臣,也一样记载寥寥,总不能说他们都家族谋反导致了“抹杀”。

所以,钩沉真相,脱离原有的“故事化”要点,重构汉初建国战争的史实轮廓是必要的,但将所有问题都归结为“抹杀”,属于典型的矫枉过正。

具体地说,我们熟悉的“无赖皇帝”、“抛妻弃子”、“粗鄙少文”、“因人成事”等等标签,这些“故事性”、“戏剧性”的描述,在一个当时社会公认的“英明神武”的“军功帝王”的基础上,属于丰富人物“多元化”的点缀,而“公认”的这部分,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的累积,反而逐步淡化,文本承载的大信息量的“点缀”反而成为了认识人物的“主视角”,时至今日,片面的“故事性记录”反而构成了汉初建国史的轮廓。

这种书写方式,与今天的新闻写作颇有近似之处,众多周知之事往往一笔带过,唯有“鲜为人知”的“新闻”才有浓墨重彩的必要,详述前因后果,以此折射主人公的性格特征。

只有理解这一基本常识,才能在面对2000年前的史料时有所“敬畏”,不是说无条件地“相信”才是“敬畏”,而是对当时的著作者的“道义”、“智慧”,有一个基本的理解,至少相信作为一国的史官,当时社会的精英知识人,提起史笔时,至少有:

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这个基本标准的“史德”,而非将其想象为全知全能的“绝对客观记录者”,并以此标准拷问之,现实是,人类历史上至今也没出现过这样的人,过往数千年的技术条件下,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人,这样的历史著作。

具体到刘邦与吕氏家族的关系上,在《女主吕后:曾经只是父亲一笔吝啬的“风险投资”》一文中,三解已经讨论过,吕氏家族在刘邦起兵之前并无证据表明曾给予其重大支持,真正的支持反而来自于吕后这个精明的“贤内助”。

那么,在反秦战争中,吕泽、吕释之为代表的吕氏家族到底是不是某些学者所论述的,“被抹杀”的胜负手,“被隐身”的大boss呢?

还是看看史料,见《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周吕侯吕泽)以吕后兄初起,以客从,入汉为侯。还定三秦,将兵先入碭。汉王之解彭城,往从之,复发兵佐高祖定天下,功侯。

(建成侯吕释之)以吕后兄初起以客从,击三秦。汉王入汉,而释之还丰沛,奉卫吕宣王、太上皇。天下已平,封释之为建成侯。

吕泽和吕释之两兄弟的经历并不相同,虽然从起均为“客”,但吕泽没有参与入关灭秦,而吕释之则有“击三秦”,而之后吕泽却随同“入汉”,且被封为“侯”,而吕释之则还“丰沛”,奉卫吕公和刘太公,也就是说,两兄弟并不在一起行动,自然也就不能视为“一军”。

而吕泽早在“入汉”时已经“为侯”,同期封侯的功臣其实并不多,有:

曹参,建成侯;

周勃,魏武侯;

樊哙,临武侯;

夏侯婴,昭平侯;

陈狶,未知。

靳歙,建武侯。

以上“六侯”都是在入汉前所封,而吕泽并未跟随“灭秦”,所以,入汉后才有侯位,值得注意的是,在《汉书·外戚恩泽侯表》中记录了“临泗侯吕公”:

以汉王后父赐号。元年封,四年薨,高后元年追尊曰吕宣王。

汉元年跨度不短,但大部分月份都处于汉国与西楚的“蜜月期”,哪怕是刘邦北进关中,也没有和项羽“撕破脸”,而我们可以看到《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有:

(吕释之)释之还丰沛,奉卫吕宣王、太上皇。

(合阳侯刘仲)兵初起,侍太公守丰。

(广阿侯任敖)以客从起沛,为御史,守丰二岁。

另《汉书·高帝纪》:

(汉元年)九月,汉王遣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从南阳迎太公、吕后于沛。

(汉二年夏四月)过沛,使人求室家,室家亦已亡,不相得。汉王道逢孝惠、鲁元,载行……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反遇楚军。

也就是说,广阿侯任敖是以御史的身份在“丰”守卫达2年,自刘邦入汉中称王,乃至楚汉之争开始后,“丰”都没有丢失,建成侯吕释之回乡奉卫,则是兼顾沛、丰二地。

之所以如此,因“兵初起”后,刘太公一直居住在“丰”,从居者有次子刘仲,那么,吕宣王家族自然是居住在“沛”,否则吕释之的“奉卫”之说就只剩下“丰”了,而至汉元年九月汉军还定三秦,要迎“太公、吕后于沛”,也就说明,刘邦本人的家眷,如吕后、惠帝刘盈、鲁元公主居住在“沛”,又迎奉刘太公至“沛”,所以才有汉二年四月,彭城之败后,太公与吕后的一同逃亡。

那么,项羽为什么允许刘邦在彭城北方船行不到一日的距离上拥有一块“飞地”?

答案应该就在这个“临泗侯”的封号上。

与其余的“五侯”封号不同,“临泗”包含了明显的地名信息,“沛”即在泗水之畔,而“丰”则远离泗水,且当时只是“邑”,而非“县”,说明“沛”之所以长期存在于西楚统治包围中,极有可能是以吕公封地的形式存在,而“丰”是作为这个区域的一部分。

吕氏家族此时是“一门两侯”,相比之下,日后的楚元王刘交还只是“封君”,见《汉书·楚元王传》:

至霸上,封交为文信君。

这也是刘邦亲族此时的爵位“上限”,另一位“从父兄”刘贾,很奇异的,连司马迁和班固都“不知其从起时”,只知道他在还定三秦的战争中担任了“将军”,也是刘邦集团有数的几个“将军”之一,而至他立为“荆王”时,皇帝的诏书也只提及了“将军刘贾有功”,类似于代王刘仲,直封为王,而非如沛侯刘濞和营陵侯刘泽,先侯后王。

且后两个侯封在高帝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月,也就是说,在征战时代,刘氏宗亲并未封侯以赏,而吕氏却走在了前面,就“爵以赏功”来说,吕氏家族既亲且贵,除了姻亲关系之外,必然有重要的功绩在。

这些功绩,没有写在“功臣表”的条目里,也没有单独立传,却并没有被“抹杀”,因为他的部下的经历被保留了,也保留了和他的关系:

以时间排列,归属吕泽部下的先后顺序看似是:

郭蒙:应为秦二世二年四月项梁益兵五千时从,归属吕泽在此时;

蛊逢(虫达):应为秦二世二年二月,收砀兵六千时从,归属吕泽在入汉中时;

郭亭:应为秦二世元年九月,刘邦沛县起兵时从,在回攻三秦时,归属吕泽指挥;

丁复:时间未知,在俘虏翟王后,归属吕泽指挥,其为“越将”、“楼烦将”出身,就是骑兵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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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两个刘邦死后才封侯的“博成敬侯冯无择”和“成陶夷侯周信”,前一个人主要功绩是“悼武王郎中”奉卫其出荥阳,后一个人经历是“吕氏舍人”,功劳为“度吕氏淮(应为睢水)之功”,两人都是“吕氏家族”私臣,功劳也是楚汉之争时事,参考价值不大。

另有一位“单父”籍贯,与吕泽同乡,应有关联的列侯:

菌庄侯张平(《汉书》作:卤严侯张平)

在之前的文章里,三解已经考证过,吕泽并未随刘邦入关中,而是留在了关东,至项羽立十八王后,才“入汉”,此后的经历反而清晰了,即参加了还定三秦之战,并在汉军出关后,“将兵先入砀”,也就是在刘邦率诸侯兵攻彭城的战役中为“前锋”。

刘邦彭城战败后的情况,“功臣表”作:

汉王之解彭城,往从之,复发兵佐高祖定天下,功侯。

而《史记·高祖本纪》、《汉书·高帝纪》则作:

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砀。

吕后兄周吕侯将兵居下邑,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碭。

所以,周吕侯吕泽的真正大功是在刘邦彭城之败后,本部的本钱“输光”的情况下,又悬隔于根本之地之外,“二次创业”的基石,所以才有“复发兵佐高祖定天下”之语,类似的评价并不多见,只有几个人:

(吕后)佐高祖定天下。

(夏侯婴)常奉车,竟定天下。

(陈平)以护军中尉出奇计,定天下。

(王陵)以兵属,从定天下。

哪怕是萧何,也只是“佐定诸侯”,肯定高于其他诸将的“定诸侯”,也低于“定天下”,至于“佐高祖定天下”,似乎是吕氏的专属,见《史记·惠景间侯者年表》中吕后封吕泽子吕产时阐述的“侯功”:

吕后兄悼武王身佐高祖定天下,吕氏佐高祖治天下,天下大安,封武王少子产为郊侯。

这个“侯功”也可以视作今天“干部悼词”里的“历史评价”、“盖棺论定”,吕泽的评价并非在高帝朝到吕后称制时逐步升高,而是一直很高,凌驾于诸功臣之上,而这种“历史评价”并没有因吕氏的灭亡而废除,否则汉武帝时代的司马迁也没法将其写入《史记》,只是对于其“排名位次”和“封户数”无从稽考罢了。

当然,很明显的事实是,吕泽的辉煌岁月应该是从彭城之战后开始的,而在此之前,也就是刘邦“灭秦”的战争中,他的存在感并不强, 这是从“部将”归属可知的:

第一阶段(独立势力):无;

第二阶段(景驹部下):无;

第三阶段(项梁部下):郭蒙归属;

第四阶段(北上略地):无;

第五阶段(西进无关):无;

第六阶段(进兵霸上):无。

也就是说,在刘邦为汉王之前,确定归属于吕泽的汉将功侯,只有郭蒙一位,他的经历是:

以户卫起薛,属悼武王,破秦军槓里,杨熊军曲遇,入汉,为越将军,定三秦,以都尉坚守敖仓,为将军,破籍军,功侯,二千户。

在薛县加入刘邦部,划归了吕泽统辖,之后参加了杠里之战、曲遇之战,没有入关中灭秦、至霸上,也“入汉”,并参与了“定三秦”之战。

而对吕泽的行止造成误解最大的,莫过于“蛊逢(虫达)”的侯功:

(曲城圉侯蛊逢)以曲城户将卒三十七人初从起碭,至霸上,为执珪,为二队将,属悼武王,入汉,定三秦,以都尉破项羽军陈下,功侯,四千户。为将军,击燕、代,拔之。(《史记》“功臣表”)

(曲成圉侯虫达)以西城户将三十七人从起碭,至霸上,为执金吾,五年,为二队将,属周吕侯,入汉,定三秦,以都尉破项籍陈下,侯,四千户。以将军击燕、代。(《汉书》“功臣表”)

《史记》和《汉书》的记载差别,明显出在“字形”和“混入信息”上:

(1)“曲城”与“曲成”,差别倒不大,“成”、“城”多有通假;

(2)“蛊逢”与“虫达”,差别就大了,“蛊”字下有无“皿”?“逢”与“达”的繁体写法近似;

(3)“以曲城户将卒三十七人”和“以西城户将三十七人”,看似是“曲”、“西”字形相近,更大的问题是,《史记》中“曲城”二字应为表格首列“侯国名”的混入,也就是抄写时错行了,但究竟是“户将将卒三十七人”,还是“户卫将卒三十七人”,都比“以户将卒三十七人”合理,所以,真正正确的写法已经无从稽考;

(4)“为执珪”和“为执金吾”,也是字形之误,“执珪” 为楚爵,《史记》所记应无误,而“金吾”则应为《汉书》误拆了“珪”字;

(5)《汉书》多“五年”字样,汉高祖起兵至霸上仅三年,何来“五年”之说?所以,也是窜入的错误信息。

不过,从前述的“错误”来看,班固作表依据的史料,应该与司马迁面对的史料类似,但并非直接抄录,而是查阅了原始档案,但识别文字明显不同,所以,面对这段文字仍需谨慎。

而哪怕以确定信息来看,“蛊逢(虫达)”归属周吕侯吕泽指挥的时间,也在“入汉”和“还定三秦”的过程中,也就是汉元年四月至汉元年八月之间,不可能前越至“至霸上”时,并不足以否定吕泽“未入关”的结论。

综合上述信息可知,在刘邦“灭秦”的这个发展阶段之中,“功臣表”中对于吕泽的记载应无刻意贬低的成分,以这个阶段与“还定三秦、将兵先入砀”的阶段对比,前一个阶段,吕泽统将仅1人,而后一个阶段,吕泽统将增至5人,即蛊逢(虫达)、郭蒙、郭亭、丁复、张平,而这几个人的功绩也多集中于“平项籍”的战争中。

归根结底,在于刘邦集团在“灭秦”战争中,并没有形成多个战役战场的大布局,作战区域主要在一郡或数郡的小空间范围内,也就不存在多个“方面军”的分兵统帅,而以刘邦“自将”为主,特将镇守为辅,吕氏作为其亲族的作用并不明显,反倒是几个领兵“将军”非常耀眼。

即由刘邦统一“将将”,只有分路的“将兵”,还没发展到分路“将将”的阶段。

吕氏家族对于刘邦本人权力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吕氏作为“亲族”为其“守家”,这在刘氏宗族对他的帮助绝少的情况下,也是维持其团队核心地位的重要砝码。

《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刘邦还定三秦之后,也就是汉二年,刘邦出关争天下的路线是从“临晋”(今陕西大荔县)渡河,也就是西入山西,走的是黄河北岸路线,然后至河内,再在平阴津到洛阳,然后就跳到了彭城,在彭城战败。

从这张图上可以看到,汉军的进攻路线,自洛阳过荥阳,过陈留沿睢水至彭城,这一路上,过了陈留郡,就是砀郡,而吕泽是“将兵先入砀”,也就是说,吕泽是汉军的大前锋。

从这张细图,我们可以看到,沛县和丰邑,就在彭城的正北方向,也就是说,刘邦入彭城之后,吕释之就在彭城的北边“奉卫”家长,而吕泽,则在砀郡驻扎,而项羽破汉军的位置,则在泗水郡相县之南不远的睢水岸边。

再来看《史记·高祖本纪》对“彭城之战”的记录:

与汉大战彭城灵壁东睢水上,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乃取汉王父母妻子於沛,置之军中以为质。

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砀。汉王乃西过梁地,至虞。

刘邦大败后,项羽等于是双方向追击,一部沿着泗水北上,至沛县,击败了吕释之部,另一部,则沿着陆路西进,追击刘邦本部,而刘邦本人逃奔的方向,也正是下邑,即彭城的西方。

在进入吕泽军中后,刘邦收兵退虞县。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刘邦最知名的故事之一,即逃命丢儿女,见《史记·樊郦滕灌列传》:

汉王败,不利,驰去。见孝惠、鲁元,载之。汉王急,马罢,虏在後,常蹶两兒欲弃之,婴常收,竟载之,徐行面雍树乃驰。汉王怒,行欲斩婴者十馀,卒得脱,而致孝惠、鲁元於丰。

这里最有价值的信息是,刘邦逃跑途中见到了惠帝和鲁元公主,最终脱困后,将子女放在了丰邑。

也就是说,与沛县近在咫尺的“丰邑”没有丢失,则自丰邑到下邑、虞县,全部在吕家军的控制之下。

在收兵之后,刘邦退归荥阳,重整旗鼓,见《史记·高祖本纪》:

败后乃独得孝惠,六月,立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更名废丘为槐里。於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祀之。兴关内卒乘塞。

汉王稍收士卒,与诸将及关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荥阳,破楚京、索间。

另有《汉书·萧何曹参传》记载:

汉二年,汉王与诸侯击楚,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阳。为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辄奏,上可许以从事;即不及奏,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计户转漕给军,汉王数失军遁去,何常兴关中卒,辄补缺。上以此剸属任何关中事。

汉三年,与项羽相距京、索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何曰:“今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上益信君。”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说。

这实际上是对同两件事儿的两个视角表述,即刘邦战败后,只得找到了太子刘盈,立为太子,并命他回关中镇守,将所有在关中的“诸侯子”,也就是随刘邦入关的诸侯旁系子弟,政治上最可靠的团队,在都城栎阳守卫,形成关中政治中心,更重要的是,哪怕刘邦败死,汉国社稷已立,仍可继续。

后引水灌废丘,继承秦地法统的章邯自杀,汉室终于占有关中建立完整统治,兴发关中百姓为更卒,守卫关中四塞,这也是建立了统治之旁证,在这之前,“更戍之徭”对于汉国而言,还未能有效贯彻,而具体操持这一切的,就是萧何,而非太子,即太子“不监国”。

要知道,在彭城败后,刘邦略地的成果,西魏王豹的山西省南部地区丢失,河内郡、河南郡(即秦三川郡,成皋、荥阳在内)仍在,以韩王信为韩王,颍川郡仍在,吕氏控制的

砀郡大部、泗川郡小部仍在。

但是,与“本纪”中显示的乐观状态不同,在砀郡北部的陈留,东郡西部的燕县,王武、程处举兵反叛掠地,曹参、樊哙、灌婴、靳歙等人四面扑杀,胜利不断,却收效甚微,战线逐步向西推移,“京、索”其实已经是汉河南郡(故秦三川郡)境内,荥阳重镇的南方,可见,汉军在这个过程中实际上是持续退却的过程。

很快,砀郡、东郡为代表的“梁地”即全面丢失,直到荥阳附近才稳定住战线,自然吕泽、吕释之所统的区域也全数放弃了,这一败退的过程可以说是兵败如山倒的瓦解,如果没有吕泽的稳定和营救,刘邦回归洛阳都将成为奢望,而汉王国的继承人也可能死于乱军之中,汉国干脆就一代而亡了……

所以,尽管吕泽、吕公、吕释之并没有什么“沙场决胜”的功绩,却在刘邦亲自统兵征战的过程中放心地将“后背”、“根据地”托付之,比如入关后的南阳,比如封王后的丰、沛,再比如大军入彭城后的砀郡,当楚汉大军在荥阳、成皋一线反复拉锯时,吕泽又亲自镇守城池,恰恰说明他的价值在“镇”,不在“战”。

要知道,刘邦连“始高祖微时,有急,给高祖一马”的人都要“封侯”,看着不顺眼的功大也迟迟不封,属于典型的“恩仇必报”的性格,吕泽的协助,绝对是扶危定难、力挽狂澜,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汉帝国,自然配得上“佐高祖定天下”这六个字的评语。

除此之外,如果说还有什么决定性的功绩,恐怕只能是穿凿附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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