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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江涛:拿什么怀念您,我的父亲

 石榴花文艺 2020-05-21

拿什么怀念您,我的父亲

文/余江涛

父亲离开我们已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关于父亲的许多事情时常显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知道我能用什么来怀念他,只能用我的笔记录下父亲一生中的点点滴滴,算作我菲薄的祭品奉献在父亲的灵前。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个非常严厉的父亲,从小对我的错误都是毫不姑息。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贪吃的我常常为了解馋而干点儿偷桃摘杏的事。我知道,干这些事是必须背着父亲的,如果被父亲知道,父亲的鞋底会对我的屁股毫不客气地亲密接触一番,至今想起来屁股还隐隐作痛。而不长记性的我在痛定之后也常常不会思痛的,于是屁股也屡遭鞋底。后来我上了学,读苏轼的《赤壁赋》,每读到“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我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我就在想:父亲虽没有苏轼的文化,也没有苏轼的学问,但绝对有苏轼的境界。苏轼的话也成了我做人的基本原则之一。

我上中学的时代每半周都要回家背一次馍馍的时代。又一次回到家里,家里没有馍馍了,我只有两手空空回到学校。第二天早读,我还在为一天的伙食忧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父亲满头大汗地骑着借来的自行车来到学校,放下挎包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因为他还要赶回去到生产队上工,挣工分。怀里揣着尚有余温的挎包,目送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晨雾之中,心中泛起的不仅仅是感激,我没有理由不用功读书。

父亲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他从来不以恶意推测人。但却常常遭人算计。1965年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有人诬陷父亲与人偷盗生产队的粮食。在那个阶级斗争时时有、处处有的年代,“革命群众”的觉悟异常地高,工作组的干部也不敢怠慢,开始时父亲不承认,因为自己没干过违反自己道德原则的事情。后来逐步升级,准备开父亲的批斗会。父亲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他不愿意站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只能违心承认。我不相信父亲会干那样的事情,懵懂顽童的我偷点儿桃杏之类的,都会遭到父亲鞋底的教训,更何况偷生产队的粮食呢?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时代,一个缺少理性的时代,人们都处在一种亢奋状态,没有人去思考。于是挖地三尺的大搜查,搜走的仅仅只有两碗白麦面,那是我的奶奶为我身怀六甲的母亲准备坐月子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可以充饥之物了。但是,我那善良的父亲从未怨恨过任何人。

小时候,我爱顽皮,常常会用小刀、玻璃片儿等划破手指,那钻心的疼痛,常让我嗷嗷大哭,父亲变戏法儿似的从墙上揭一片蜘蛛网贴在伤口上,立马就能止血,就能消痛,跟现在的“创可贴”一样灵。而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来好像都不怕疼。割麦子的时候父亲的手被割破了,即使流了很多血,他仿佛没有感觉似的照样割麦,最多从地上抓起一把“面面儿土”止止血。父亲做过两次手术,第二次手术做了七个小时。父亲的下腮拉开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但是,父亲从没哼过一声。我不知道父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忍耐力,是不是怕喊疼会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心里难受。

后来,我上了大学,农村也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再后来我毕业当了老师。父亲是一个不善张扬的人,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当了老师的我也继承了父亲的这一性格,“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的人”。每次回家看望父母,我和父亲相向而坐,默然相对,点一支香烟,沏一杯香茗,在烟雾笼罩中我从父亲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一种满足,一种成就感。我是我们村里改革开放后第一个大学生,是父亲的骄傲,父亲引我以为自豪。

拿什么来怀念您,我的父亲?我只能用我的全身心投入到我所从事的事业中,竭尽我的全力,把学生教好,才是对您——我的父亲最好的怀念。对得起您给我的老师的这个称号。

2008年7月10日



(作者简介:余江涛,别署箫语、竽乐、嗜石室主、滥竽充数人,癸卯年生人。毕业于汉中师范学院中文系,文学学士。1984年7月任教于华清中学至今,高级教师。业余爱好书法、篆刻,偶有所作,积以为集,自名之曰:“胡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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