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之忆 (一)宝玉的“呆” 白玉钏给贾宝玉送荷叶汤,不小心把碗打翻了,热汤泼在了宝玉手上。 宝玉自己烫了手倒不觉的,却只管问玉钏:烫了哪里了,疼不疼? 在场的还有傅二爷家的两个嬷嬷,傅二爷是哪位?就是贾政比较得意的门生,经常与贾府来往走动的一个人。 傅二爷家的这两个嬷嬷偏生是极无知识的,她两个出去之后,见前后没人,便开启了嘲笑、调侃、八卦贾宝玉的模式。 一个笑道:有人说宝玉就是一个缺脑子的呆货!好像里头糊涂,中看不中吃,果然有些呆,自己烫了手,倒问别人疼不疼。 一个笑道:听见他家里许多人抱怨,真的有些呆,自己淋成落汤鸡,反而让别人赶快去避雨,你说可笑不可笑?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看见燕子和燕子说话,看见鱼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 看起来,这两个老嬷嬷没少打听宝玉的那些“奇闻异事”。调侃八卦一下豪门里的贵公子,也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穷酸婆子的一大乐事。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贾府里的公子哥儿贾宝玉:面如满月,目若秋波,集“万千宠爱在一身”。 贾宝玉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贾环,因为是庶出,而且相貌俗气,形容猥琐,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 人都是有嫉妒心和报复心的,这是人性的弱点。当所有的光环都集中在宝玉一个人身上,贾环在偌大的贾府里就失去了存在感,造成他心理失衡,他就伺机在繁琐的点滴生活细节中,对贾宝玉实行打击报复。 一天,贾环寻了一个机会,把滚烫的灯油泼在贾宝玉的脸上,顿时起了几个燎泡。贾宝玉明明知道贾环是故意为之,但为了息事宁人,为了不让贾母操心,也是善良的本性使然,硬说是自己不小心烫伤了脸。 被人故意伤害了,还替别人打掩护!在不了解宝玉的外人眼中,他大概就是个呆子吧。 小戏子出身的龄官暗地里喜欢贾蔷,在大观园的蔷薇花架下画“蔷”字,已经画了几千个“蔷”字,却浑然不知已经落下雨来。 宝玉不认得龄官,只觉得这女孩子大有林黛玉之态,他也看得痴了,自己淋成落汤鸡的模样也浑然不知。 宝玉想:这时下雨,他这个身子,如何禁得骤雨一激!便上前劝阻女孩子,女孩子只当宝玉是个丫头,笑道:多谢姐姐提醒了我,难道姐姐在外头有什么避雨的? 宝玉一看自己也都湿了,一气跑回怡红院,心里却还记挂着那女孩子没处避雨。这样的宝玉呆不呆? 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经常做一些对牛弹琴的无厘头的事,这样的宝玉不呆才怪呢! 万物皆有灵。宝玉和燕子、鱼儿说话,对着月亮和星星叹息,在他心目中,它们都是和人类一样有灵性的。宝玉对于大自然中的万物,都有一颗敬畏怜惜之心……凡夫俗子是不可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的,他们只是感觉宝玉是真的“呆”…… (二)宝玉的“柔” 傅二爷家的两个嬷嬷损起人来真是毫不留情。她们谈论了宝玉的“呆”,又说宝玉:“且是连一点刚性也没有,连那些毛丫头的气都受的。爱惜东西,连个线头儿都是好的,糟蹋起来,那值千值万的都不管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说宝玉是个不可理喻的“娘娘腔”吗? 宝玉素来喜欢混在脂粉堆里,七八岁时,便发表惊人言论,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宝玉的面相也是温温柔柔眉清目秀的女相: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贾宝玉喜欢大观园里美丽清纯的女孩子,也没有什么阶级之分、男女之分,所有的丫头主子他都一视同仁,充满爱怜与悲悯之心。 黛玉葬花,宝玉听她念到“一朝春尽花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时,不觉恸倒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到无可寻觅之时,必然心碎肠断!然后又联想到宝钗,香菱,袭人等……他不禁愁肠百结、悲从中来…… 王夫人有一个丫头叫金钏,金钏之死令人扼腕叹息,金钏虽然是封建礼教下的牺牲品,但她的死,也与宝玉有间接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封建社会,豪门大户里死个丫头基本都是微不足道的事,但宝玉却感到痛彻心扉,他为金钏流泪,为金钏祭拜,为金钏久久不能自拔…… 宝玉的似水柔情,在外人眼里就是没有男子汉气概。从外到内,宝玉都是女性化的,都是围绕一个“柔”字。 嬷嬷最后说宝玉:爱惜东西,连个线头都是好的;糟蹋起来,哪怕值千值万的都不管了。 是的,宝玉骨子里的刚性,偶尔也会爆发,但那也是因为黛玉。 他几次狠狠的摔玉,以此来表明心迹,要知道那玉可是他的命根子啊,但为了得到黛玉的理解和爱,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柔”到骨子里,便成了“刚”…… 作者为什么把贾宝玉作为女性的特征来写,应该是故意为之,是有很深的寓意的。 《红楼梦》本身也是讴歌和悲悯万千青年女性的一本巨著。所谓“万艳同悲”,其中也应该包括贾宝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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