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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 · 且行且思】窗前竹子

 风吟楼 2020-06-27

窗前竹子

十几年前我住进现在的房子时,书房窗外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竹子,几乎可以忽略他们的存在。最近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被禁足在家里,天天都在书房里,才发现竹子已经茂盛到铺满眼帘。

读书、上网、写作累了时,抬眼就看到这些竹子,真是一种福分。每次抬眼看竹子,都是一种独特感受。看到竹子苗条而修长的躯干、轻盈而细巧的叶子,觉得它们清雅脱俗;看到其颜色清绿,不香不艳,体会到它们的澹泊和不媚俗。

书房和竹子是一种绝配。竹子与中国历代文人,尤其是那些风雅高洁的文人结下了紧密的渊源。《晋书·王徽之传》讲了一个文人爱竹的故事: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为人高雅,生性爱竹。有一次他寄居一座空宅,令人种竹。有人问其缘由,他啸咏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王徽之的轶事启迪了北宋的苏轼,留下一首有名的诗。

话说苏轼出任杭州通判时,进入於潜县境“视政”。於潜县丰国乡有个寂照寺,寺中有个僧人慧觉。寺内有绿筠轩,以竹点缀环境,十分幽雅。苏轼与慧觉游绿筠轩时,写下了一首《於潜僧绿筠轩》,诗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

后人都熟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句诗,但我觉得诗中“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一句更为深刻。实际上,竹子这个形象只是被文人赋予了自我修养的意趣和家国情怀的理想。从自我修养来说,就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从入世辅政来说,就是清峻不阿,高风亮节。

竹子虽然不粗壮,但生命力顽强。

前年一场强台风,小区里的大树多被连根拔起,但竹子多幸存下来。因为竹子能伸能屈,大风过来了,它与风同舞。这使我想起老子《道德经》中有关柔与刚的著名论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意思是说,人活着的时候,躯体是柔软的,只有死后变为僵硬。

所以,柔软是生命的标志,是一种更本质的“强”。在中国文化中,外表柔和之人,心存谦卑,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在复杂的人世间更能长久,最终功成名就。

竹子和文人的渊源,也可能与中国的书画工具有关。诗书琴画是对文人的全面要求,而身居书房又离不开纸砚笔墨。中国的书写工具特点,造就了书法和绘画的紧密联系。书法的笔墨是中国画造型的语言,国画的线条、墨韵,处处都透露着抽象之美,它有着独立的审美价值。由于工具的特点,使国画有很多特定的内容,例如烟雾山水等。在所有的植物中,竹子是最适宜用中国笔墨来描绘的,挺拔的竹节、飘逸的竹叶,都可以直接一笔完成,而墨色的浓淡,又可以自然表现空间的舒朗。

苏轼在《赤壁赋》中说,不要羡慕那些看似永恒存在的东西,但大自然的美景“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困在家多日,我与竹子面面相觑,很有体会。四时变化,竹子也在变化。白天的竹子色彩清丽,夜色中的竹子若隐若现,阳光中的竹叶斑斓亮眼,风中的竹子摇曳扶疏,雨中的竹子沙沙作响,观察竹子的变化,甚是爽心悦目。只要正念,总有美景。


钟海帆,业余作者,书法和绘画爱好者。下过乡,教过书,从过政,写过小说、散文、评论。现为中山大学互联网与治理研究中心特聘专家。著有《人文的天空》、《走进美国广电传媒》、《互联网与国家治理现代化》。

作家简介


文|钟海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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