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赵清芬  “妈，你在家干啥？”“我吃饭了，你爸出去了。”不知从何时起，跟妈妈的通话就这般答非所问了，我也深深感受到不管怎样努力，握不住的始终就是这匆匆流年。 从小到大，妈妈一直是我的榜样，总那么天真地以为，岁月会特别眷顾她，不会脆弱；不会唠叨；不会老去，甚至于还会似年轻时那样坚强。可是，时间真的是把无情的刀，原来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对一些细小的事情无能为力时，会变得很脆弱，很脆弱，所有坚强的理由都成了一个说辞。 妈妈很小的时候，姥爷就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了，后来迫于生活压力，更为了两个孩子的成长，由老姥爷做主，让姥姥嫁给了二姥爷，也给妈妈和大舅一个完整的家，可是造化弄人，在小姨三岁左右，姥姥和二姥爷因为急病，加上那时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竟然相继离世，而此时的老姥爷已是风烛残年，根本无力养活这一帮孩子，于是一家的重担就由妈妈这个老大挑了起来。 为了挣工分，妈妈和男人一样干沉活、累活，担肥、推土、打石子、种庄稼、挖水渠，男人干一天都觉得很累，何况妈妈一个弱小的十几岁的女孩子，可是妈妈没有抱怨，因为她觉得那就是她的责任，为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家，十九岁的她放弃了安排烈士子女就业的机会，我不能感受当时妈妈做这个决定时的那种心情，但是我知道妈妈无悔于自己的抉择，直到大舅成家立业，妈妈才把自己嫁了出去。 妈妈没有上过一天正规的学，但是她有很强的求知欲。那时她们家并不是住在村里面的，而是单门独户住在离村子很远的山脚下，妈妈为了能到山下村里“识字班”学习，每天晚上带着自己家的那只大狗作伴，穿过蜿蜒的小路和茂密的树林，冬暑往来两年，如果不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狼，老姥爷坚决不让她再去学习了，我想妈妈肯定比得到正规教育的我要强的多！ 妈妈在村里当过生产队的小队长，记忆中村里的大喇叭经常会传出妈妈下通知到哪儿干活，妈妈的号召力很强，经常刚下完通知一个队的妇女就开始互相招呼着“快走吧昂，去晚了小邢该发火啦”，其实我知道她们并不是说妈妈坏话，而是妈妈以身作则的效果。妈妈都是白天干活，晚上回家记工分，我记得妈妈有本专门记工分的小本子，那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名字，虽然妈妈只是上了几年“识字班”，但她总是很工整、很认真地把每个人的名字、出工日期、几个工分有序地安排在每一张纸上，到了结账日期就仔细地累计总和。记忆中经妈妈手记过的工分没有任何人来找过错。 妈妈当了半辈子的妇女主任，那时候的计划生育抓得非常严，好多偷生二胎，甚至是三胎的，所以妈妈的工作做得很艰难，总是挨家挨户去做工作，也挨过不少骂，但是妈妈从来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国家政策给大家讲了再讲，我真的佩服只上过“识字班”的妈妈能把那么多的政策讲出来。印象中妈妈为了计生工作经常开会、出差，最深的一次是村里一户人家为了偷生跑到了沈阳亲戚家，为了去做思想工作，更是为了完成计生工作，镇上计生办的工作人员，村里的计生主任和妈妈一行几人去往沈阳，因为妈妈晕车，再加上妈妈本来就不吃荤菜，去了一个礼拜左右回来，整个人脸色发黄、精神憔悴，都瘦脱相了。但是妈妈却很有成就感地说，总算没白跑，那家人同意回来遵守计划生育政策，后来歇息了十几天左右才恢复。为了计划生育妈妈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从没有见她流过泪、诉过苦，直到干到她们那批老妇女主任都一起退了，在拿到她辛苦半辈子发的那几千块钱的时候，妈妈竟然嚎啕大哭，哭得很委屈，我知道那点钱跟妈妈的付出根本不成正比，但没办法，毕竟那时的国家政策和经济条件都不能跟现在相比。 妈妈是个热心人，左邻右舍谁家有事相求，只要妈妈能办到的，总是立马就答应。我跟哥哥穿不了的衣服，不知道就让妈妈送人了。记得我有一件小倒襟褂，前面的口袋是一只白天鹅，我特别喜欢，直到两只袖子都短了半截，衣服也吊到肚子以上也舍不得扔，还拿着当宝贝似的，每次洗完都挂在墙上的挂钩上，妈妈说了几次要送人，我都不让，有一天从外面回来一眼望过去没看到那件衣服，我心里有种预感，肯定让妈妈送人了，问了一下果不其然，我就撒赖、大哭，让妈妈去给我要回来，妈妈就说“你已经穿不上了，留着也瞎了，你敢上人家去要，我就揍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可是每当在街上看到那个小孩穿着那件衣服时，我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直到现在那件衣服我还是记忆犹新，特别是那只白天鹅。 那个年代逃荒要饭的人挺多，因为大家生活都挺困难，所以有好多人家就锁上门不愿施舍，可是妈妈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用瓢舀麦子和玉米的时候都是满满的，有时凑上家里整好有热乎饭，还用碗盛了给人家吃，遇到带着孩子讨饭的妈妈总是多给点，有人劝妈妈不要老那样，要饭的这么多，哪能打发得起啊，可妈妈总是说，出门在外不容易，但凡人有点办法，谁愿意离乡背井出来讨饭啊，能打发多点算多点吧，打发不了再说。直到现在妈妈还是看不得可怜人，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 妈妈真的老了，脸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满头的白发，写满了岁月的痕迹；手上的青筋，画满了曾经的付出；脚上的茧子，诉说她走过的辛苦。我祈愿时光走得再慢些，再慢些，陪妈妈一起静看这似水流年。 作者简介：赵清芬，普通小职工一枚，喜欢花草、音乐，追求简单的小幸福，学最好的别人，做最真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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