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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读物丨我的八十年代

 家在黄岛 2020-07-10

陪你读书

家在黄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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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公社来的大人物躺在我们煤矿工棚的大炕上,我恭恭敬敬地把自己写的一篇几千字的小说递上去,请他给指教一下,这位公社副主任原是中学语文教员。我们这里连个能读报纸的人都没有。他看完之后未置可否,只是问我,你还有别的没有了?我非常惶恐地回答说,没有了。他一句话没说,把我那个巴掌大的记工本塞进裤袋里带走了。

  几天之后,忽然传来消息,说我写了一篇“大毒草”,公社要召开批判大会。我懵了。我写的是一位解放军战士洪水中救人,还一边高喊着毛主席语录,这马屁拍得够可以了,可这副主任竟然说,毛主席语录只喊了半截就是毒草。最终批判会没开成,大约一来是因为我写的东西太少,分量不够,二来是因为我一个盲流,身价太低。从此我就彻底洗心革面,再也不敢写一个字。

  我们那地方太闭塞了,打倒四人帮这样举国欢庆的大事,在我们那里竟然一无所知。后来是听说了,但什么四人帮五人帮我们都不感兴趣。只是有一次我去县城里的新华书店,忽然发现里面一改过去只有《毛选》和马列的书的情形,还多了一些别的世界名著。我小心翼翼地问售货员,这样的书买一本要不要开介绍信?售货员说,不要。我大喜过望,一下子买了一大包。这时才知道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外面的世界改变了许多。

  这些书我是在矿井下面读完的,我在井下的活儿是挂钩,在两排矿车提升之间有十几分钟的空闲时间,我就用这十多分钟来读这些书。条件自然不很理想,灯光昏暗,阴冷而潮湿,最难处理的是上面滴水,要把书找一个不滴水的地方存放很困难。一本书读完就脏破得成了旧书,我不觉得可惜,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整洁的好,唯独书籍不是,一本书到老还保持着崭新整洁的面目,这是它的耻辱。

  一个拉煤的司机带到我们煤矿一本《作品》,这是广东的杂志,上面有一篇孔捷生的《我该怎么办?》我读了又讲给我的伙计们听,大家都觉得很感动人。旧病复发,我又想写小说了。我那段时间的小说也是在矿井下面写的,把一个小本子藏在不滴水的煤壁上的一个小洞里,利用两排车之间的十几分钟写下几十个字。冬天那巷道是风道,滴水成冰,手冻得根本就抓不住笔,在地下狠狠地摔打几下才能握笔。要说我写的东西,自然是很一般,要说我当年的写作环境,那可是不一般的艰苦。

  许多年之后,同行们都说我的写作道路走得非常顺,我发表的第二篇小说获了全国短篇小说奖。那时候写小说如同今天的唱歌儿,只要一支歌儿唱好就能出名改变自己的一生。我自己当年都觉得这有点儿荒唐,就这么点儿雕虫小技一弄,竟然从此走出了那阴暗的煤洞子。那是1984年,我成了国家干部,又考上了北京鲁迅文学院。直到今天已经退休,我的工资都拿得不踏实,这是为什么?年轻时流血流汗拼命干还不如今天这么蹲一天挣到的钱多。

  八十年代的变革,改变了中国,没有那场变革就没有今天的中国。中国的八十年代给很多人创造了很多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不敢说我现在的生活就一定比原来好多少,但从此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这是不可否认的。回首往事,我得感谢那个年代。

END

文/孙少山

简介:1947年生于青岛市胶南县王台镇。1968年流入黑龙江省东宁县,在大肚川公社小煤矿下井挖煤。1982年以短篇小说八百米深处获全国短篇小说奖。1984年入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期间入北京大学作家班学习。后调入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任专业作家。至今发表文学作品约三百万字,曾获东北三省文学奖,煤炭部乌金奖。黑龙江省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短篇小说奖。对外翻译英、法等外文出版。作品有长篇《榆神》《杨靖宇传奇》。散文集,荒楼,中篇小说集,《黑色的诱惑》短篇小说集《八百米深处》。杂文集,《谦虚》。

主播/蔺方

简介:上泉朗诵社顾问。朗读爱好者。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静   秋

校稿:静   秋

复审:裴   珊

发布:裴   珊

“家在黄岛”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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