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父亲

 若冰t0r7j2ss5s 2020-07-16

     
      父亲节来了,又走了,每年"父亲节",每年心情也不一样。我父亲走了,走了好几年了,我把他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他了。我还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问他,还有好多事想和他商量的。如今,以前的事情将会永远是个谜,再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了。好后悔在他生前没有好好请教,惆怅难眠。  
       只能努力地尽量回忆,搜肠刮肚地挤出一点点过去知道的残存片段。写下来,让后人多少能了解一下父亲的曾经过往,平凡伟岸的一生。
       有一种说话,人离开这个世界有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在社会中他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是的,父亲是已经第一次离开了我们,那我们尽量挽留他,不让他第二次离开,我们记得他,一直在怀念着他。我必须写下他的生前点点滴滴,不让他第三次离开,更怕将来被永远的遗忘。

       父亲生于1941年农历6月初5,故于2017年农历闰6月12,享年76周岁。最后的时光,父亲久疾缠身,实在是无回天之术,带着满怀不舍和无奈,在我母亲领着我和孩子们的目送中,静静地于凌晨5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从此,我们阴阳相隔,再相见,只能在梦中,与时空的对话,醒后泪湿被枕。
       父亲是一个农村的民办小学教师,站在三尺讲台,默默地耕耘奉献,近三十余载,目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家乡学子离开家乡,进入更高的学堂深造学习,为一个又一个的有为青年启蒙教育,深得到家乡父老乡亲们的爱戴和称颂。
       父亲是爷爷奶奶最小的一个儿子,父亲的出生正处在中国极其苦难的年代。当我们看过冯小刚执导,张国立主演的(一九四二)电影后,才能对当时的中国老百姓的水深火热,苦难的生活有所认知。更何况,我爷爷奶奶还是个佃户,靠租种地主家的田地,才能勉强糊口度日,父亲兄弟姐妹六人,加之爷爷奶奶,一家八口,能想象到当时的我父亲家里生活是多么的窘迫和捉襟见肘。

       听伯父们生前讲过,父亲几岁时,爷爷奶奶带着全家人去跑反(逃难),爷爷背着一家人的衣服和粮食,奶奶抱着我小姑,我大伯父挑着几只鸡,父亲年幼,只能自己夹着自已的一件小棉袄。(从时间推断,应该是冬天或初春的时候)。从我们村,和一路的难民逃至盐田河,转至白果,最后才能转回家里。可是,等到家一看,年幼的父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小棉袄都弄丢了。父亲对这事的印象并不太深刻。这些,都是伯父一直调侃父亲的话题。自始至终,我并没有搞清楚,爷爷家跑反,躲的是谁?囯民党?还是土匪?日本鬼子并未进入我的家乡,所以肯定不是躲的鬼子。再说,父亲既然能自己走路跟着跑,说明那个时候已经过了1945年,鬼子都已投降了的。所以,在我心中,永远是个谜的,再也无法去求证。
       父亲6岁时,发生了一件更有趣的事,从此,改变了我们一家对生活的认知。以前,没有现在的加工房,稻谷加工全靠石滚碾压出来的,由牛拉着石滚转圈,直到把稻谷变成了大米才算完。现在的年青人是没听说过的,就是我们这一代人,也并未去真正实践过,只是小时候偶尔看见过村里闲置在那的石碾,焕发出厚重的历史印迹。

       当时,年幼的父亲(算下来,可能是1947年),独自一人在碾槽上面指挥一头老黄牛劳作。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家人再去看的时候,发现父亲躺在碾槽中,而石滚在在父亲的身后缓缓地停了下来,并未伤害到年幼的父亲。深深地感谢这头老黄牛,是它救了父亲,给于父亲的第二次生命。热泪盈眶的爷爷当场许诺,要为这头老黄牛养老送终,而且死后绝不吃掉,挖坑掩埋。并且,以后我家的后人绝不把养大的,为家里种过田,付出过的老牛作为买卖的筹码,必须送老掩埋。并且,一代一代地讲述,成为祖训。
       父亲一生,命里金贵,可事业坎坷不平。16岁的父亲"高小"(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初中)刚毕业,就投身到建设新中国的大浪潮中。激情澎湃,豪情万丈。在当时农奴变主人的大变革下,父亲也想为自己创下一片天地,为国家贡献自已的一份力量。

       当时只有十六、七岁的父亲被安排在余家河修建王家边水库(现在称凤凰湖),当时的口号是"天不怕,地不怕,改天换地"。父亲年轻有为,使出浑身的力气与大自然抗争,感觉光荣无比,为现在的家乡农业上水利灌溉和旅游事业贡献了他的青春年华。当时年青帅气的父亲经常划着小舟在宽阔的湖面荡漾,山风吹来,父亲每每都陶醉在这美丽的山水之间,留恋不舍,引来众多的大姑娘小媳妇钦佩的目光?
       19岁,多好的年龄啊!花一般的季节。就在这一年,举步维艰,无法裹腹的父亲一家。(我外公就在这一年活活地饿死在家里的),在我爷爷和大伯父的带领下毅然放弃当前的生活,带着一家老小进驻梅花园,在一个叫蔡家山的地方落脚,开辟家园,开荒种地。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双勤劳的双手,照样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山高路徒,密林丛生,我奶奶是小脚,当时在半路上饿得头晕眼花,幸亏是梅花园蔡家垸我大伯母的母亲好心弄了一碗面糊糊,才能让我奶奶能有一丝力气走得到目的地。可能大家有疑问,为什么不在原家乡开荒种地,非要跑进大山深处去重新开始的。我想,现在上了岁数的人肯定知道其中原委的。尽管当时是新中国,但是,是集体制,个人是不能随便开垦荒地的,每个村所收的粮食并不多,普通的国人都无法裹腹,父亲家里家大口阔,根本是填不饱肚子。具体的细节,也不是我们这一代所能理解的。
       当时,我大伯父已经在梅花园这边当上了乡干部,在当地稍有一点面子的,并且,伯父伯母全是共产党员。

       再回老家,整整八年,老屋还在,可父亲的家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父亲的大姐,二姐都已出嫁,家里多出了我大伯母,大哥,二哥和我母亲四位人口,老房子实在是再也住不下了。爷爷就带着全家人在村前重新盖了六间大瓦房。在当时的环境中不亚于现在的高档别墅,非常气派。(后来,这套房子被我大哥在原地改建成三层的楼房)。
       房子盖好后,就分家让我父亲和我母亲留在老房子中单过,这间老房子是我家几代人的祖屋,尽管略显破败,但不失当年我的祖先并未过于贫穷,焕发曾经的辉煌,(老房子于2001年,让我父亲在原地改建成了三层的楼房)。   

       年轻的父亲,初为人夫,又被家庭分开单过,并未有过多的担当,显得比较浮躁和焦虑,老是心不在焉,做了前事忘了后事。并且,开始酗酒,找母亲的麻烦,变得愤世嫉俗,不明事理。在伯父的帮助下,又把父亲安排在村里(当时叫大队)做一名财务。年轻气盛的父亲,还并不太懂社会的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一步步被所谓的"好心人"设圈利用。终于在一年后,父亲失败而归,变得更加自暴自弃,每天更加酗酒,无酒不欢。就这,让父亲老年以后的身体,早早地埋下了病痛的隐患。


      当时,我村还保留着我们"李氏祠堂"。记忆中,"祠堂"相当宏伟气派,雕梁画栋,石墎石柱,戏台楼阁,飞檐翘角,是李氏一脉在当地举足轻重,人丁兴旺的见证。闲置着的"祠堂",被村里(当时称大队)开设学校。(在我以前的文章中提到过,曾成为过张家畈区小学),而我父亲光荣地挑选成为一名民办教师,尽管工资不高,在当时,足以让年青的父亲信心满满,为自己的前途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父亲尽管只有"高小"文化,但父亲积极向上,每天坚持自我学习,把所有的知识传递给家乡的稚嫩学子,孜孜不倦。父亲开设了语文,数学,歌唱几门功课,并对学生无微不至的关怀,深得家长们的赞许和爱戴。从父亲启蒙的学生不乏现在的很多社会精英,桃李天下,如刚过世的李德威教授,麻城市教育局的领导李建喜,李浩等等,都得到过父亲的启蒙。当然,我也是父亲的学生,对父亲的敬畏不光是他是我父亲,还是我的老师。在教育岗位,父亲深爱着三尺讲台。很少在家里陪伴我们,全心全意地赴在工作上,一直到退休,从未离开他热爱的事业,甚至退休后,还被反聘了一年。    
       

      全中国人民都不忘伟人的那句话——千万不能忘记阶级斗争。对于阶级不好的地主成份要狠狠地斗争,学校是个大熔炉,当然更加走在前面。父亲刚刚入职,为了表现自已,肯定会不愿落后,要深切地贯彻伟人的思想,不做一个落后份子。有一次,母亲在台下亲眼目睹过父亲的演讲后,回到家里,狠狠地批评了父亲,讲道理,摆事实给父亲听。表示,不管别人怎么讲,怎么做,你不能去搞事。现在成份不好的人并都不是坏人,他们是上一代留下来的牺牲品,成为了现在的炮灰,同样也是受害者。我们要不光不去整他们,还要暗地里去帮助他们,宽慰他们,人心换人心,积善成德。事实证明,后来父亲听从了母亲的意见,按照她的意思去做,直至现在,那些受到迫害的所谓成份不好的人,都对我父母感激不尽,有些后来还和我们成为了亲戚。甚至成份不好的四奶奶还照顾着幼年的我,给了年幼的我一份安全保障,也让我对她老人家无限的怀念和感激。父亲的从教,也不是一帆风顺,父亲一生的羁绊是"职称"两个字。由于,父亲只上过"高小",无法通过职称考试,所面临的是更加严酷的事情——真接下岗。而1989年,是我家最艰难的一年。父亲下岗了,带着满怀委屈和不甘,回家务农,抡起锄头与大山为伴,挥汗如雨,开荒种地,把内心的憋屈都发泄在这大别山的山山水水之中。让还未成年的我们既心疼又无奈中。89年下半年,由于槐树坳的余世康老师身体不适,无法给学生上课,需要一位老师来帮忙代教,有人就推荐了父亲,在张门口小学代课。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个机会,他全身地投入,帮助到世康余老师的班级课程没有拉下半点,给父亲的自身也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力,并让父亲重新拾起了信心,脸上也有了少有的笑容。后来,父亲的原学校由于缺老师,也感觉父亲除了没有职称,其余的都非常优秀,决定继续聘请父亲返校任教,直至退体,都再未离开过李家冲小学的。
       父亲年老时,床下总爱放置一个木箱,我们也从不去打开看过,一至到父亲去世后的周年,我向母亲提出要看看父亲的木箱里面放置的东西,母亲欣然应许。当我第一次接触到父亲的私有收藏时,我凝重的表情快要窒息,里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除了小妹带给他的一万日元的纸币外,有一本翻旧了的新华字典,一本平时记事的本子,一枝毛笔,和父亲的年青时照片,其余的全是父亲历年来所获得的证书,奖状,光教育局所发获得的优秀教师称号的证书,大大小小,新新旧旧十几本。这些都是我以前不知道的,而父亲也从未提起过,默默地奉献,把这些荣誉悄悄地收藏,让我再来审视这个平凡的老头,并重新定位父亲的光辉一生。
       父亲一生,教书育人。给家乡的学子启蒙教育,目送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进入更高的学府,有的甚至父子都是父亲的学生。父亲一生为教育事业奉献,并深爱着家乡的这块热土,父亲在村里的影响力非常好,别人都对他信任有加。记得,有一次,下午放学,我亲眼目睹过,父亲跳进池塘救起了溺水的李长春同学,给了他的第二次生命,在家乡传为佳话。(这里不详细地讲述)。


       父亲一生和蔼可亲,与老师们都结下了深情厚谊。已故的余胜良老师,丁树生老师,李宜发老师,丁石宏老师,丁海祥老师等等,还有现在的李鸿远老师,李品学老师,余定玉老师等等都是同事兼挚友。李德威教授的母亲,余定玉老师,同时也是我的老师,在父亲生前最后时光里,我特意邀请与父亲见过最后一面。同时,感谢丁石宏老师不顾旅途的奔波,冒着耄耋之年,专门去我的家里,看望父亲,后又转入医院与父亲相见,没想到这次却成为了永别,现在每每想起潸然泪下。父亲生前,告诉我,特别想见见李乔生(我叫三伯),最后,因电话号码改变,没能如愿,成为我对父亲一生的歉疚。
       父亲经历过07年和15年的两次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大不如从前。17年,父亲在最后的几个月中,我们竭尽全力,还是未能挽救到父亲的生命。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父亲艰难地睁开眼睛最后看了我一眼,于2017年8月3号(闰六月十二)清晨5点走完了他平凡而伟大的一生。留给我们无尽的思念,愿天堂没有伤痛,愿父亲一路走好。

       父亲一生身体柔弱,大半时间都奉献在教育事业上,生育了我姐(朝辉),我(朝文),我大妹(朝霞),我小妹(朝兰)姊妹伵人。如今,我们都忙着自已的事业,家庭。也把母亲接来太仓,在我们姊妹伵人家中轮留居住,让她度过幸福的晚年。我们一大家族生活在这里,唯独少了父亲一人,我们都很怀念他,舍不得让他老人家的离开。
       如果,假如真的有来世,我不希望再和父亲做父子,我要做父亲的哥哥,一生照顾着他,让他有个健康的身体。渴了,给他倒茶;饿了,给他做饭;冷了,给他添衣;累了,给他捶背;烦了,带他散心。今生儿子我没做好,来世,我愿意用生命一直守护着他,回报此生的养育之恩,父爱之恩,教育之恩。
(谨以此文献给我可亲可爱的父亲,2019年6月于太仓)
作者简介:李朝文,男,汉族,湖北省麻城市张家畈鎮李家冲村人。目前就职于江苏太仓(上海电机厂),平时喜欢记录身边的人和事,并对诗歌有特殊的爱好。于2015年开始动笔至今,作品已被各大网络平台发表。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