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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发廊妹的二姐,毁了我的容

 凌霜降 2020-07-18

原创故事

NEW STROY

文:凌霜降

校对:坚持

图:网络

宝宝们,这个故事有现实原型,人的复杂,世事与性格对人的命运的影响,都是一言难尽的……喜欢这个故事的话,请在文章右下角给婶儿点个在看吧

二姐

1
我们姐妹四个,我和二姐关系最不好。
从小二姐就要强,事事要做好,事事要大人们赞赏。偏偏她辛辛苦苦地考来的第一名比起我的第一名来总分要差上几十分。二姐咬着银牙怨爹妈:为什么要我等三妹同年入学?!
九六年高考,二姐一分之差与非卿不读的四川大学失之交臂,而我轻轻松松高出分数线十五分上了自己心仪的武汉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我多多少少有些得意,谁不年轻张狂过?也不记得当时说了句什么,生生把二姐气得吐了一口血出来。
爸妈说二姐:你要是真不想去,就复读吧。二姐的倔强劲儿就那么上来了:等不到川大的通知书我就去打工。她真的去。挑了没人在家的时候走的,只带走几件换洗衣物。三个月后,她才打了电话回来,妈妈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骂。在没有她消息的三个月里,家里每个人都没笑过地担心她,妈妈更是操碎了心。可二姐在电话那边说:哭什么呀。我给你寄了钱。给三妹四妹买点新衣裳,免得到了大学让人笑话寒酸。
大姐接过电话,才说了句:二妹你何必……就没再说下去。二姐早已经挂断电话。
妈妈又哭:这死丫头!连个地址也不愿意留!
那一次,二姐寄回来四百块钱。1996年,四百块钱不算极少,妈妈去打听过,是一个入工厂做工的普通打工妹一个多月的工钱。
二姐才去了三个月,人生地不熟的,还能给我们寄回四百块,我天真地想,她一定找到了很不错的工作。
我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精彩而有趣。我哪里还顾得上去担心一个老是处处与我作对的二姐。倒是有一次假期回家,我妈拿出几件新裙子:上次你二姐回来,给你买的。那些裙子倒是漂亮,粉红粉绿的,但我看着觉得俗气,而且,我是喜欢牛仔裤,从来没穿过裙子的假小子。
于是,那些裙子便放着了。一直没穿过。
 
2
就因为这些裙子,二姐与我,在我大学四年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吵了极严重的一次架。
二姐去打工,看来是真的打得不错。穿衣服质地是相当不错的国内名牌,还说要开始在广州供房子。
我大三寒假,玩了几天才回家,二姐也回家过年,回得比我早。那天下雪了,我披着一身雪花进门,大姐四妹爹妈全围了过来,接行李的接行李,递水的递水。二姐只哼了一声,继续看电视。我问:“二姐你哪天回来的?”二姐看了半天电视才硬梆梆地丢过来俩字儿:昨天。
年过后,是大姐的婚礼。婚礼前一晚,我们四姐妹挤到大姐床上聊天。聊着聊着,说到明天穿的衣服。二姐忽然打我一掌:“三妹,我买给你的衣裳,你怎么从来不穿?”
可能只是床是太挤,又可能二姐打我时用力过猛,总之,我掉到床下去了,然后居然还是脸先着的地。如果是干净的地板那倒也没什么,最多就肿一下,但地上有一把在打闹中掉到地板上的眉剪,然后,我疼痛着爬起来,刚巧看到了梳妆台上镜子里的自己,鲜血正从我左脸上一道小口子里涌出来,爬在我光滑的脸上触目惊心。小妹偏偏在这时候还叫了出声:三姐!你的脸出血了!不会毁容了吧?
爱漂亮也是我这种假小子的天性,我对着二姐吼:“你干嘛推我?!不就是两条破烂裙子么?也不知道你用什么钱买!”
冲动地说出这话时,我并不知道二姐的工作是在一间发廊给人洗头,而那时,洗头妹这三个字就意味着“做不正经工作”,所以,邻里之间早已谣言纷纷。
二姐瞬间恼怒,她从床上跳下来,给了我一个耳光!正正打在我受伤那边脸上,我疼痛难忍,就摔倒在地上了。大姐推开二姐来扶我,还说她:“二妹。你的急性子能不能改改?!”
爸妈进来的时候,我在哭,一半因为自己挨打,一半因为大姐消毒伤口痛的。二姐坐在一旁没吭声。倒是妈妈有些急:“伤得这么深,留了疤如何是好?”
接着又指责二姐:“你是大的,就不知道让让!你什么时候能懂事呀。倒不如嫁了让我省心!”
二姐拍一下桌子站起来:“巴不得我嫁掉是么?你以为我就嫁不掉么?你是我妈妈么?世上哪有你们这么偏心的父母?你们心里只有三妹和小妹!从小到大你可对我公平过?!你们根本没把我当成女儿!我是捡的吗!”
她话音才落,啪的一声,爸的巴掌便打了过去。
那一巴掌怕是打得极重,二姐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哭得委屈,也没顾上说我跌下床只是意外,就眼睁睁看着二姐拎了行李包走出家门。
那一年的全家福里,多了大姐夫,却没有了二姐。而我曾经光洁的脸上,多了一道粉红色的疤痕。
 
 
3
之后两年,二姐少有电话回家。人更是不见影子。大四那年,男友跟了我回家过年,和我父母商量我毕业后到他所在的城市工作事宜。
年三十下午,二姐才回,一直没什么笑容,好像有什么心事。大姐去问了,她却不愿意说。大年初三,二姐要走,我和大姐小妹送她,她提着行李箱一个人进站,负重的肩微微地斜着,才发现她红色棉衣下的身子瘦得厉害。不知为何,我没来由地觉得心酸。
“三妹,我房里绿色袋子里的东西是给你的。”二姐走了一半,忽然回过头来很大声地说。
“嗯。我回去看。你路上小心。”我应着。
回到家里,把这事儿忘得精光。
冬天的时候小妹打电话来说:“二姐居然说她在那边已经结婚了!太气愤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对了,三姐,大扫除的时候一个绿色袋子,是一些疤痕灵呀除疤大王什么的,是你的吗?”
我才想起那是二姐留给我的那个袋子。我伸手摸了摸脸上刚刚做了除疤手术的纱布,想起二姐微斜的瘦削肩膀,那种心酸的感觉又来了。二姐她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心里总是挂念着我的。
我结婚的时候,二姐没来。她在医院里生孩子。 
4
之后见得最多的,都是二姐的悲伤,二姐的不如意,二姐的不好。
时光不知道怎么的,从这里产生了一个让人恍惚的断层。
我们再见二姐,是2003年春节,二姐再不是瘦削坚强的二姐,她胖了许多,小外甥已经会叫我三姨娘了,很是缠人,二姐夫是一个沉默的男人,也不见得体贴二姐。都看得出她的婚姻不是很如意。
二姐说,她和二姐夫都在那边打工,要养孩子,要供房子,很累。
父母拿了两万块钱积蓄出来,说让我们四姐妹分。大姐和大姐夫都是公务员,都说不要。小妹工作了,亦然说不要。我老公前年自己做生意做得还好,我怀了五个月身孕就请假在家休息了,我们自然也说不要。二姐把那钱拿起,装进包里:“我在那边供房,就当是我先向你们借的吧。”
之后,听说二姐又陆续向妈妈要过几次钱。可之后每次见二姐,都觉得她比上一次回家显得更老更胖,更缺钱。原来那个要强又硬脾气的二姐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的,总是在哭诉没钱的二姐。
大姐,我,和小妹,都在二姐开口借钱时有些无奈地去银行取钱给她。二姐自然是从来没有还过钱。一来二去,也就烦了。那么多的钱,二姐都拿去做了什么呢?
零四年刚刚开始,有一天妈妈逐个给我们打电话:“别再借钱给你二姐!她买赌钱彩票都了!老公也不要了,儿子也不要了!”
我们赶回家去,才知道,二姐买一种赌钱彩票输了很多钱,别人追上门去,连供的房都给没收了。二姐夫一气之下与她离了婚,带了小儿子跟别的女人跑了,稍大的两个外甥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二姐离开之前托了一个长途车司机带了回来给爸爸妈妈。两个小孩子到家后,又瘦又病,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把妈妈气坏了。
我们看着两个静静地看电视的小外甥,也很生气,两个这么小的男孩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就那么托给长途车司机带回来,二姐她怎么就忍心?
那天夜里,我和大姐各抱着一个小外甥哄他们入睡。
两个孩子,话都很少,且咬字不准:“三姨娘,我妈为什么不要我们?她要去哪里呀?”
我们没有办法回答他们。我们也还在适应二姐的变化。或者,我们四姐妹中,其他三个都太完满,太顺利,而只有二姐,处处不顺,处处都让她感觉不平衡,所以,二姐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再找不到回头的路,就只好逃避了。
她养不了这两个孩子,却也再不敢见我们。或者,是我们遗弃了她。所以,她选择从此再不见我们。
 
5
二姐再次出现,是在零五年末。
十月,我的身体逐渐出现了问题,被查出是患有急性肾衰竭。医生建议最好的方法是换一个肾脏。家人们一个一个地来检查,可世上就有那么巧的事情,我的亲人们却全都因各种原因而不能移植。
一向人生顺利的我未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个跨不过的坎儿,一度沮丧起来。
二姐的出现不亚于一枚炸弹,二姐瘦了,明显看得到浓妆下的皱纹,穿得挺时髦,两个小外甥也在场,却都没敢过去认妈妈,大概是认不出来。
“三妹,可别怪我没想着你。我可是千里迢迢赶回来救你的。刚才我去做检查了。医生说我的肾合适。不过,我给你肾,你要给我钱。”二姐这冤大头说得理直气壮,她话才说完,妈妈就哇地哭出声来了:“死丫头,那是你妹妹呀!”
“就是妹妹我才愿意给她!别人想要给我钱我还不要呢!想清楚给我打电话吧。三天之后我就走了。”二姐说完,丢下一张纸条走了。看也没看两个小外甥一眼。大一点的外甥怯怯地喊了声:“妈…..”可那么低的声音,被淹没在二姐的高跟鞋踩在医院走廊地板上的噪音里消匿不见了。
我看着一屋子表情不一的亲人们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泪水就上来了。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父母或者是为两个小外甥为二姐。
“二姐!等一下。”我老公与小妹同时喊着她跟着跑了出去。
手术最终是做了。我老公接受了二姐的条件。

6
麻醉生效前,我与二姐并排被推进手术室,我知觉仍在,隐约中听到二姐在旁边说:“三妹,你别怪我。你不知道被人追债的滋味。”
转头过去看二姐,她没化妆的脸看起来更瘦,皱纹更多。她闭着眼睛,脸上没有表情。我说:“二姐…….”她没睁开眼睛,有泪水从她眼角里涌出。
手术成功了。二姐恢复得比我好,在医院里住了两星期便出院了。一次也没到加护病房看过我。我托大姐告诉她,要她别走了,还了钱回来照顾两个小外甥。
可二姐还是走了。谁也没告诉她去了那里。
我每次摸着我新换了肾脏的地方,总感觉很是心酸。很感激她,如果她不愿意,我可能已经死了。她为我付出,我很应该给她钱,甚至可能给得不够。可一想到她居然为了赌钱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和父母,又觉得她可恨。
家里的每一个人,提起二姐的时候,都是很复杂的神情。我们姐妹几个都只想着,帮着父母把两个外甥带好,希望二姐有一天能醒悟。
但我心里隐约又知道,二姐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四十岁的时候,终于又有了二姐的消息,她被抓进去了,偷窃伤人,判了七年。我们都去看了她,但她除了妈妈,谁都没见。妈妈说让她好好改造,两个外甥已经成人了,还当她是妈。
但进去第二年的时候,她就病了。居然一直忍着没说,发现送到医院,不到一个月人就没了。
至死,她都没有再回过我们家。临走前她拉着妈妈的手,说了对不起,又对我们说,如果我们不嫌弃她,下辈子还做姐妹。
当然好的。只是心里郁闷得厉害,总觉得二姐有另一种如果,她可能会过得很好。
但是人生呀,哪有什么如果呢。

<完>

凌霜降

少女心与现实清醒共存的婶儿

但愿晴空有见  但愿你安度一生

好故事|啃狗粮|特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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