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考古学家在河北省保定市满城县(现为满城区)发现了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墓,发掘出中国考古史上第一套完整的金缕玉衣:
一个月后,考古队员挖开刘胜的爱妻窦绾(音碗)的墓,见到了中国考古史上第一套完整的“女款”金缕玉衣:
发现亮点了吗?
第一,也许为了满足女人的爱美之心,窦绾的玉衣有一对完美的耳朵!
第二,也许为了再次满足女人的爱美之心,窦绾上衣的款式与众不同,不怕撞衫!
看清楚了吗?窦绾上衣的玉片是用黄丝带捆绑、粘贴到一起的。
刘胜的玉衣就不一样了:
刘胜玉衣的玉片是用金丝穿缀起来的,没有使用丝带。我国出土的绝大部分玉衣,无论是金缕的、银缕的还是铜缕的,都是用“金属丝穿缀玉片”的方法做成的。
窦绾玉衣的袖子和裤筒也用金丝穿成一体,唯独上衣不是。穿着这样的玉衣到冥府参加社交活动,不用怕撞衫,绝对有面子!
如果你觉得窦绾的玉衣已经够特别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最大的亮点,其实是她的棺材:
有人问:亮点在哪里?不就嵌了几块玉吗?
别着急,亮点不在棺材外面,而在棺材里面:
看到了吗?棺材内壁像铺瓷砖一样铺满192块玉版!这是一具真正的玉棺!而且是刘胜没有享受到的玉棺!
从玉衣到玉棺,你应该看出来了,汉代是一个“我为玉狂”的时代。
汉代玉器按功能可以分为四大类,最神秘的要数礼仪用玉,也就是礼玉。
从新石器时代起,玉器一直充当沟通天地、连接人神的工具,出现在各种祭祀典礼上:
第二类是陈设用玉,可以摆在案上看,可以拿在手里玩,类似于今天的工艺美术品:
第三类是最常见的生活用玉,比如餐具、酒具、玉饰和玉佩。在现代人看来,玉器那么漂亮,戴在身上再正常不过了,可古人还有一套文绉绉的说辞。
古人认为,美玉温润有内涵,不张扬不显摆,具有仁、义、智、勇、洁这五德,如君子一般,所以“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出门不佩玉,分分钟变小人。
有趣的是,汉朝人实在太喜欢玉器了,连玻璃器也要做成玉器的样子,不仅不透明,而且色泽青绿,极力模仿玉器的质感:
与前面三类玉器相比,最令汉朝人疯狂的还要数丧葬用玉,也就是葬玉。葬玉的代表当然是玉衣。
玉衣又名玉匣、玉柙(柙音匣),虽然到汉代才流行起来,但源头可以追溯到西周。
古人相信玉器可以凝聚人的真气,保持尸体不朽,所以很早就开始给尸体覆盖玉片。只不过最初只覆盖脸部,称为玉覆面:
到春秋时期,玉覆面开始“加大加长”,演变成好几个部分,覆盖整个上半身,依稀有了玉衣的影子:
这套玉殓葬饰件代表了从玉覆面到玉衣的中间形态,填补了玉衣发展史上的空白,极其珍贵。
大约在战国晚期到西汉早期,玉衣终于登上历史舞台。到东汉时,朝廷还把玉衣分成三六九等,规定只有皇帝有资格使用金缕玉衣,王侯和始封贵人、公主使用银缕玉衣,大贵人和长公主使用铜缕玉衣。
相比之下,西汉朝廷管得不太严。由于汉代帝陵从未发掘,所以我们见到的金缕玉衣都属于西汉王侯,而非皇帝。
汉朝的丧葬用玉为何如此发达?可能因为汉朝贵族实在太怕死了!
怕死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怕死的方式。当时佛教不普及,贵族们不知道死了以后还有“西方极乐世界”那么美好的地方可以去。于是乎,不想死只能升!仙!了!有专家认为,玉衣和玉棺也许被汉朝人当成了升仙的工具。
据《后汉书》记载,一位名叫“王子乔”的东周太子曾经成功升仙,后来以“王乔”的名义转世到东汉明帝时期,做了县令。这一日,天上徐徐降下一具玉棺,落在县衙大堂前,众人如何使劲都搬不动。王乔淡淡说了句:“天帝召我一个人去吗?”于是沐浴更衣,躺入棺中,棺盖自动合上,王乔的灵魂就升天了。
这个故事显然不可信,但既然《后汉书》都这么写,我们至少可以认为,汉朝人确实相信玉棺能够成为凡人与仙人的媒介。再加上玉衣原本就有防止尸体腐朽的功能,所以,有了玉衣和玉棺,升仙事业完全不用愁!
那么,身穿玉衣的刘胜和同时享用玉衣、玉棺的窦绾,有没有成功升仙呢?
这个问题不是凡间的我们能够回答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的尸体早就烂成了泥巴,考古队员只找到零散的骨渣和牙齿。
进入三国,魏文帝曹丕觉得玉衣这样的奢侈品只会招来盗墓贼,于是下令禁用,玉衣从此退出历史舞台,以至于从南北朝开始,历代学者只能凭借想象力解释“玉衣”这个词了。直到1968年刘胜夫妇墓被发现,玉衣的模样才重新被世人了解。
最后,有良心的我还是要澄清一件事:金缕玉衣到底有没有“女款”?
还真没有……
窦绾玉衣的上衣部分确实与众不同,但我们无法证明这种区别与性别有关。所以严格讲,这不能算“女款”。
事实上,窦绾女士去阴间参加社交活动,还是要堤防“撞衫”的,因为西汉南越王赵眜(音沫)有一套丝缕玉衣,虽然不完全是“同款”,但上衣确实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