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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刘放的散文《没有礼堂的母校》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刘放,1962年生人,祖籍湖北大冶,出版有小说集《远方的诱惑》、散文集《智慧钥匙》《有一个少年》纪实文学《精彩与无奈》旅游文化读物《虎丘》《周庄》文化访谈录《你对刘放说》(三卷)《另类补白》等十二种,江苏省作协会员。获国家级、省级文学和新闻奖若干。现为苏州某媒体首席编辑。

 没有礼堂的母校

四十年前的高中母校,是一所没有礼堂的学校,想想实在有些怪异。  

要说穷困,我此前上学的小学和初中,倒是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大小总算是有一处礼堂。这礼堂大约就算五脏中的心脏吧?在这里开会,举行开学、毕业典礼,还有看演出看电影,天晴晒不着,雨天淋不着。  

那时村里也很寒酸,但有一处祠堂,各种会都汇集到这里。宗族有事商讨,也到村祠,显得公正,面孔不须板也自然有了严肃。       可是,这所名为金湖却既无金更无湖的高中,没有礼堂。要开会了,就在露天操场进行。大家各自带上从家里搬来的各色凳子,杂牌军一样以班为单位排一溜,听校领导在顺坡挖就的土台上训话。突然下雨的时候极少,偶尔一次,那就鸟兽散。开会一般都在晴天,校领导台上讲话,烈烈的阳光摸着其面孔,能见细细的汗珠渗出,油光光的。也好,能促使会开短点,早散会。  

教室只两排,一排各五间,高一、高二各五个班,相对观望在操场两边。这一处“露天礼堂”,也上演着各式故事,教学子们于无字处读书。学校没有围墙,周边男女老少可从四面穿越而过。也有黄牛水牛跟着人慢悠悠穿越。这些牛也是够牛的,摇头摆尾地走也就罢了,见到地上有草,还大大咧咧地叼起来就嚼,津津有味。有的还没皮没脸地途中大小便。农忙时节,附近村民想到这操场闲着也是闲着,就挑来了湿漉漉的早稻,摊开晾晒。若干年后,知道有早稻田大学,还有牛津大学,我又不由想到了我的金湖高中。  

站在土台上,左手一指是马叫山,右手一指是灵峰山。灵峰山下有栖儒桥、姜桥,顺马叫山坡流淌下去,又有大箕铺、小箕铺。这几个地名一串联,都超过十里地,这里的学生来就读要寄宿,不但要带教室里的板凳,开学的担子里,一头是旧门板,另一头是一捆干稻草,搭床铺用。冬天里,被褥不够御寒,在褥子和门板之间,要垫一层干稻草才暖和。吃饭自己带米和红苕,各自用铝饭盒在学校的大灶上蒸。菜是各自从家中带的腌菜。一到吃饭的时间,操场上就飘荡着饭苕香和腌菜味。  

有个笑话,是我从语文课堂上听到的。说上几届有一位师兄,周末不想回家,就让同学捎家书给父母,需要什么让同学给捎带来。这位仁兄家书写得洋洋洒洒,父母不识字,让人读,读的人也识字不多,读得磕磕绊绊,父母就让下次家书写简单点,有什么多余的话回家后面陈。接下来,师兄试图把家书写简短,告知带米带菜、天寒带稻草的事,还顺便告诉学校这一带发生了牛瘟疫,并问候亲人,祝福身体安康。但父母听了人家读的简洁版家书后,哭笑不得,面面相觑地叹,怎么养了个书呆子儿啊!原来,他也写得太简洁了:“学校无米吃,带捆稻草来;周边牛瘟疫,父母可安好?”这故事可能不是完全杜撰,但添油加醋是免不了的。课堂间轰然一笑。  

那时还没恢复高考,高中两年毕业后都要回村务农,大家读书的劲头严重不足。我那一届的同学,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挖山,将校园的一座土石山搬迁,以扩大校园。但能读高中,远比读两年初中强很多。我上了高中,使得人生的路上总算是没有掉链子。  

我们毕业后的第二年恢复高考,让不少师弟师妹从这里走向了大世界,有的还做了国际知名大学的教授。我不知他们自己戴博士帽,或给学生戴博士帽时,是不是在那里的礼堂上进行的;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不经意间想到自己没有礼堂的母校。我也深感这里走出的学子,其实是身旁无礼堂,心中有礼堂。无处是礼堂,又处处是礼堂,天地就是他们的大礼堂!  

前不久,我回故乡一趟,专门到母校看了看,一片冷冷静静。我站在长满野草的土台上,望着台下的操场,发了半天呆。我想,要是晚上仰面躺在地上,观望天穹亘古不变的星辰,再想想那个古希腊神话中心贴大地便力大无穷的安泰,大约会虔诚地吻一吻身下这片土地吧。  

(载《黄石日报》2018年5月22日第五版“西塞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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