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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袁竹荫的散文《乡间的苦麻莱》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一年一季,又到暑期,是孩子们回外婆家的幸福时刻了。小时候的我也不例外,只要放暑假,就吵着要去外婆家——阳新县潘桥公社石清村咀头。这是一个自然村落,很小,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概只有三四十户,然而这里村头屋后一脚平,出行方便,视野也很是开阔,蹲在家门口就能看见自家水田里大人们扶犁劳作的场景,还有对面公路上汽车跑动的身影,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杨柳池塘,小桥流水,真的是非常宜居养人的一处好地方!  
说到外婆,因母亲是外婆最小的孩子,而我又是母亲最小的孩子,所以,隔着时空,外婆对于我只是一个温暖的名词。但我还是每到暑假积极要去外婆家,源于我有一个外婆般慈祥的老舅娘和一群与我年龄上下落的舅娘的孙子孙女我的侄辈小伙伴们,是他们延续着外婆的温暖,吸引着我一次又一次奔赴石清的怀抱!  
舅娘是一个老式装扮的老人,着斜襟大褂,梳发髻,别银簪固定,显得清爽干练。她的身边常年围着一群孙子孙女,这个摇篮刚摇大,那个又来了,加上看猪养狗,烧火抹灶,真是一天到晚不得闲。尽管是这样,也从没有见她数落埋怨骂人。孩子太多,唤人名字时,常常一连出口三四个名字都叫不到想叫的那个人,于是干脆就都唤作“儿”,更难得的是这个没有读书不识得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人竟然从不重男轻女,对待众多的孙子孙女能一视同仁。孩子们都喜欢这个婆,就连小时的我,也想跟着大家叫她“婆”,生怕我对她称呼不同而少得了一份疼爱。然而又怎么会呢?只要我来,舅娘必定欢喜相迎,嘘寒问暖。一些好吃的都留给我,尽着我。更让我得意迷醉的,是舅娘正色嘱咐孙子孙女们,我是客,不可怠慢,凡事要依着我,我若有哭闹想家,必然是她们的不是,要问责。在家当落尾,我由哥哥姐姐不稀得带我玩的不受人待见,在这里翻身变成猴子王,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是舅娘,给我营造的一片乐园呀!在能打野的小村庄里,我和唤我叫表姑的一群小伙伴们无拘无束,尽情装点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我们在村口边那几个大石磙做成的围栏上撒尿和泥巴、办家家、把蚂蝗捉到石磙上用盐来渍看它蠕动的样子;我们来到水塘边,女孩们还带点洗衣服的活,用棒槌敲一敲打一打,说是洗衣服,其实是玩水。我一屁股坐下来光着脚在水里打水,打得大家的衣服脸上都是水、扔石头到塘里把鸭子撵得惊慌失措,笨拙地游远,自己笑得咯咯咯。看男孩脱得精光跳进塘里寐水来到水牛的身边搅醒水牛的懒觉,看牛被男孩们赶着,上岸也不成,不上岸也不是的憨劲,更是笑出了猪的声音。我们偶尔好像懂事做好事,抢走舅娘手上的筲箕,说是帮她去洗苦麻菜用来打糊涂吃,其实是去到水沟里捞着极小极小的鱼和着苦麻菜揉成渣看吃斋的舅娘不知情的吃下去暗地笑得拍巴掌;有时候会跑到村后山垴上遍尝野草,攀枝采花采果,以至于有一次我从两三米高的垴上滚下来落到别人家的猪圈里,把舅娘吓得连念阿弥陀佛……到了傍晚,我们这群汗浚浚臭烘烘脏兮兮的恶魔就宿笼了,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就像是软言细语,给了我们安静的启示。我们都围在灶屋里,帮舅娘搁火做晚饭。我不会搁火,又总是抢着搁火,每次总是不停的加草把坨,光冒烟,不冒火,呛得她们都跑出去。舅娘走过来,用火钳把柴火扒拉开一个洞,拿着吹火筒对着洞一吹,火燃烧起来,劈哩叭啦响,舅娘说:火笑了,有客来呢!我说:舅娘,火会笑吗?客在哪?傻孩子,你就是客呀!舅娘浅笑,灶膛的火映照出舅娘满脸的温柔与慈祥,我这小孩的心变得害羞、柔软而又满足。  
吃过饭,男孩们都各找各妈了,剩下两个一直与婆做伴睡觉的表侄女。舅娘麻利地安排我们洗澡,把我们送上了床,纳紧蓝花布蚊帐。然后房前窗下的点起了艾叶卷成的草把驱蚊。草把明明灭灭,香气袅袅绕绕,伴随着舅娘的蒲扇一下一下,我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天大亮,太阳还没有发挥威力,天地还一片清凉,舅娘唤我们一起去菜园摘菜。菜园很近,出耳门不多远就到了,这里一大片园子都是辣椒豆角茄子瓠子冬瓜南瓜丝瓜黄花薯藤苦麻菜,没有篱笆,但舅娘依然能分出自己和别家的菜,交代我们不要摘错了别人家的菜。这年风调雨顺,各种菜精神抖擞,茄子紫得发亮,身体丰盈;丝瓜上下一般大,线条流畅,不似往年本来长得好,突然天旱瓜身陡然瘦弱起来,下面大上面细难看;豆角成双成对舒展垂落;辣椒躲在叶子下闪着绿光勾引得你又喜又怕;最贫瘠的地头种的都是苦麻菜,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叶子簇拥向上,就像一只只毛蓬蓬的高脚鸡,等着你看中它哪一片羽毛尽管撸走,它抖抖脚,依然挺立……  
舅娘先回家煮苦麻菜粥挞饼准备早中餐,我和表侄女提着篮子往大路方向多走几步来到港边洗菜。港比公路落得低但与公路并驾齐驱,也不知是公路沿着港边修,还是恰好水顺着公路方向流,反正在我们小孩子的眼里,公路有多长,港就有多长,港里的水细细流淌,又清又凉。河床不宽,我们可以跳过来跳过去,即使踩水,也才没过我们的小腿肚。水一年四季流个不歇,绵延数里,也不知最后流向了哪里。因此沿着潘桥这一路的村落,几乎每个村庄都必有一座或木桥或石桥连通进庄,这一片行政区也得以桥命名——潘桥。  
潘桥呀潘桥,自从上了中学,我就来得少了,也好像忘了舅娘。就像吃苦麻菜,也只会在夏季煮粥时才想起有这样一种菜。电脑百度百科里写着:苦麻菜,又称苦菜,苦麻菜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一种蔬菜,它的生长范围非常的广泛,在农村的田野,地头,山坡到处可见它的身影。也是人们喜欢的一种食品。可入药,《神农本草经》说它“苦寒,主治五脏邪气,厌谷胃痹,久服安心、益气、轻身、耐老”。舅娘36岁守寡,一手带大3个儿子、七个孙子、四个孙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为儿孙尽心尽力。她一生与人为善,和睦乡里,勤俭持家,扶老携幼,没有金句流世,唯有母仪为范。她就像田间地头的苦麻菜,于贫瘠间挺起单薄的腰身,竭尽所有,默默无闻,用她的苦换来儿孙后辈的安逸。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在石清咀头,没有一个人认得我,我也不认得除了亲人之外的哪一个人,但是舅娘的老屋认得我,通往舅娘家的桥认得我;舅娘的容颜我记得,舅娘的慈祥我还在回味,舅娘教养的我的表哥们虽然老去,仍然对我的更年迈的父母尽着孝意,既然彼此不能忘记,血脉紧紧相连,我怎能不固执地认定石清就是我的故乡,舅娘就是我故乡的根!

[黄石诗坛]袁冠烛的诗《我的童话》(组诗)


袁竹荫,网名岁月如歌,女,幼儿教师。阳新人。热爱生活,亲近生活,愿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去体味生活。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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