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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广播

 荣辉有约 2020-08-02

(图片源自网络)

我小的时候,是听着广播长大的。

现在去农村,很是方便,因为有“村村通”。这当然说的是公路。殊不知,我小的时候也是有“村村通”的。不过,不是公路村村通,而是广播村村通。只是,乡野之人,很少说“广播”这个词,而总说“喇叭”。大人说,小人们说,你说,我说,大家就都信了。可是,后来知道喇叭是个乐器之后,才明白这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怎么个“喇叭”呢?老电影中达官贵人家里常有的那个唱片机,你应该有印象。对了,所谓“喇叭”就像那个唱片机的外放设置。其实,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个扩音器。

儿时的喇叭,是村村相通的。总播音室,通常设在公社。于是,只要公社播音室一开始工作,那么,全公社的所有行政村和自然村的喇叭几乎同一时间就会响起来。内容当然是单一的。毕竟只有一个人在控制。所以,他想放什么就放什么,他不想放什么也就不放什么。一切全凭了他的自由和高兴。当然,他的主要职责是宣传和广播。公社里发生个什么事,需要广大社员知晓,就播出来。也不管你爱听还是不爱听。那么个大家伙,高高设立在高压电线杆接近顶端的位置,然后面向一个完整的村落。于是,你想听就听到了,你不想听也听进去了。声音太大。要不,怎么会叫“大喇叭”?!

有时候是公社书记训话。其实,他只是远远地立在或是坐在公社的播音室里。但是,你听着听着,便发觉根本不是。无论你处在何地,田间地头也好,家里路上也罢,无一例外,都只觉他在你面前。书记要么义愤填膺,要么热情洋溢。反正,不管说的什么,你都能如临其境,如见其人。也不知道是念出来的,还是即兴发挥。但滔滔不绝是肯定的,口若悬河也是必然的。尤其值得称颂的是,所言所讲,绝对“普通话”,所有普通老百姓都可以听得懂的话。以至长大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有一种错觉:所谓“平易近人”,也许就是入乡随俗,说的和大家一样的话吧。

有时候只是播报通知或是提示。譬如说,供销社来了一批化肥或是农药了,需要的社民请抓紧时间选购。譬如说,当下已是什么季节,请广大社员同志们注意庄稼地需要及时灌溉。又譬如,稻飞虱正活跃的时候,请大家注意防范,建议使用敌杀死及时喷洒。再譬如,夏日酷热,提请广大社员同志们田间劳作时避开正午时间,注意防暑降温,尤其是喷洒农药注意时间,不要中毒了。还有……你该看出来,没有废话,都是切合时节,既应景应时也应情。所以,总体来说,深受老百姓的欢迎。

尤其是,有时候播报些音乐类或是广播剧的时候。乡野之人做事,多为体力活。所以,多半无所谓一心无二用之说。举个例子,你说秧田里插秧需要动脑子吗?当然不。所以,一来二去,经验有了,跟着感觉走,一边倒退一边插就是。这时候手脚不停,耳朵听听音乐或是广播剧,感觉挺好。至少注意力转移了,一趟过来,没感觉怎么累。再来一趟,也没啥感觉。稻田里掼稻也是个重体力活。但也只需要两只膀子,耳朵还是可以闲着。听一听,说一说,高兴处再唱一唱,可不就是个乐子?至于冬春播种或是油菜地里锄草,通常只是忙手忙脚的,更是可以腾出耳朵。

另有一个保留节目,则是评书。每日12:30分,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当然,这通常只是男人们的专利。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人们根本不用看钟看表,一听广播里“评书”开始,便纷纷从田地里往家里跑。干吗呢?吃饭的时间到了。那么,真的是吃饭重要么?不。听评书更重要。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平素里稳稳当当,但这会儿走着走着,就跑起来啦。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才端了饭碗,就走出家门,往山墙边跑,然后就一直面向大喇叭齐刷刷坐成一排啦。这时节,最怕的是停电或是喇叭出现故障。要不然,一定得是大人小人一起骂骂咧咧,却又半天不肯轻易挪窝。怕才转身回去,喇叭又恢复正常了呢。

当然,最有趣的,还得数是播报“领人启事”。那时候,没有电话,亲戚往来只能书信。但书信总是不能及时的,对吧?捎个口信更是不靠谱。怎么办?走亲访友迷了路,警察无处寻,只好找公社。公社有办法,大喇叭一开,就是声音出来:“扑——扑——扑——”。莫怪,试音呢。“毛脑的张必胜,毛脑的张必胜,你家姥姥现在在公社,她找不到去你家的路了,请赶快把你姥姥领回去!毛脑的张必胜,毛脑的张必胜……”好像是跟张必胜说话,可是全公社的人都听到了。于是,张必胜笑了,全公社的人也都笑了。乡野之人不喜含蓄。笑就笑出声音。哈哈哈,哈哈哈……笑完了,还要再播报一次。你播报,他播报,我播报,那个场景绝不亚于任一盛会的喜庆和热闹。于是,嘲笑怒骂自然不在话下。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当下人常说:重要的话,要说三次。殊不知,这都是过往玩广播的人玩剩下来的。莫笑。不管你信不信,广播也是一个时代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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