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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源自网络） 我小时候 写在前面：忙，即为心死。期末事务繁多，有时便忘了自己。现在放假了，借由写作的方式，一点一点找回迷失的自己。“我小时候”系列，开篇好几年，希望这一年能够有个圆满的收尾。 ——彭荣辉   我小时候：推磨小的时候，做过童工。不间断的，一直给一个豆腐坊做临时工。 豆腐坊是个很小的家庭作坊。坊主是父亲，也是二叔。没有工钱，纯粹体验。过去那么久，届时年龄多大个子有多高，记忆已然完全模糊。印象深的，是那磨盘硕大无比。大到两个磨盘合在一处，有一度时间根本无处着力。吃奶的力气用上了，龇牙咧嘴的样子展示了，但那块磨盘始终纹丝不动。 没人抬得动那两块磨盘。即便掰开了，一扇一扇地搬，一个成人的力气也不能动它丝毫。太沉，太重，几乎算是神一样的存在。但每天必须得有人推它。起初，当然是父亲推。之后，二叔推。再往后，三叔推过，哥哥也推过。他们推啊推，推啊推，就碾出豆浆，就做出豆腐，做出干子，然后就有了一元两元三元四元的纸币，就有了一家人额外的经济来源和生活补贴，还有哥哥和我的书包、文具…… 父亲的手艺从爷爷那里传过来。二叔的手艺，从父亲那里传过来。那么，父亲和二叔的手艺该怎么办呢？小小的我，每天往来，慢慢的就累积起一个小小的心思：他们的手艺，我也得传承下去。 太小了，先做点啥呢？推磨吧。可是，尴尬的是，一推推不动，二推推不动，三推还是推不动。咋办呢？总会长大的，是吧？今天不行，明天接着试。第二天不行，第三天再试。反正有的是时间。毕竟，磨盘不长，我在长。我在长，个子高了，力气也就自然而然慢慢大起来。读书不多，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于是，屡试屡败，小小的自己就暗自决定和那个庞大的家伙较劲，一定要战胜它。 这一天终于来了。只遗憾，届时没有记事的习惯。于是，这般回忆就只余下片断，而忘了年月。那天，还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倾斜了身子，两只手紧握着那个牵动磨盘的棍子，喊出一声“一二三——”，然后猛然向前用力。整个身子绷得都快凝成一条斜杠杠了。原想着，一定重蹈覆辙，还是先前的画面。殊不知，那磨盘居然动了一动。哎呀，那个激动，立刻就来了情绪。于是，再喊“一二三——”，然后再突然发力。好家伙，磨盘果然又动了一动。天啦，那个惊喜，简直小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打铁得趁热。于是，一鼓作气，继续再喊再用力。奇迹居然真的出来：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发力，那磨盘好似梦里受了惊吓，痉挛似的，一纵，一纵，又一纵。虽然断断续续，不一刻，就只余我累得原地呆立，气喘吁吁，两股战战，但确乎它是真的动了。尽管累得我精疲力竭，但确乎它走了一圈，一圈，还有一圈。 这么吭哧吭哧努力的时候，父亲在笑。二叔也在笑。 围观的三叔和哥哥，自然也笑。偶尔经过的奶奶和妈妈，也笑。 好吧，笑就笑吧，我想。好歹，从此至少不必被你们低看一眼：这不，我也会推磨啦！ 真的会推磨了。那一天之后，几乎就没有停过。只要看到了那磨子在忙，便急急忙忙凑近了抢过来去推。推得很吃力。步履蹒跚。跌跌撞撞。有时推着推着，就不得不停下来。累得腿软。累得腰酸。累得两只膀子就像脱臼一般直挂下来。但歇一会儿，便又继续。不肯服输。因为你歇息的时候，总会有笑脸出来。 “还是我来推吧。” “还要推啦？” “要不，换一下？” …… 就这样，有时父亲说，有时二叔说，有时三叔或是哥哥也说。内容虽各有不同，但笑脸却是无一例外，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尤其推着推着，力量掌握不够平衡，支着磨盘的棍子突然往上一跷，然后事故就出来。咋呢？因为正在用力，人在走，身子往前倾，冷不丁棍子突然失控，人就没有办法突然收身。于是，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好在，那时节地面都是泥土，尽管硬，但还不至磕破牙齿、砸伤嘴脸。 自然又得惹来一场哄笑。 可是，我却执拗地要求坚持。幸运的是，哄哄笑笑之中，坚持中，就积累起新的能量，乐此不疲，百推不厌。慢慢的，技术日益娴熟。从前，都得倾了身子用劲力气且两手紧握支了磨盘的棍子，才能够行进。可是，越是往后，却越是轻松。首先，有时不必两手同时握着棍子，一只手就足够应付。再往后，两只手完全可以腾了出来做其他的事，譬如拿本武侠小说来看。棍子放哪儿呢？直接抵在胸口或是腹部。反正只是转圈圈，也不必担心有什么妨碍或是交通隐患，闲杂人等一定躲得远远。一边推磨，一边看书，两不耽误。你若是不曾体验，怕你再脑补，那画面也想象不出。再再往后，甚至可以转着磨盘跑起来。 也就在那个时候，就常常想起拉磨的驴。你说驴的工作有意义吗？好像没。都说驴笨呢。毕竟，总是原地转圈圈。可它转着转着，却能碾出万石米粮。于是，一边推磨就一边忍不住瞎琢磨：这样推着推着，兴许也会推出一个响当当的小小男子汉。就像父亲、二叔，就像三叔和哥哥。 时过境迁，一晃都已过去三十余年。父亲和二叔的豆腐坊早已不在。那石磨在屡次搬迁中也早下落不明。但今天，年届不惑，想想那时种种，夜里常常有梦。梦里有石磨，梦里有童年。及至醒来，尽管心里莫名酸楚，但毫无掩饰，对自己自始至终都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 那么小，我就是一个养家的人啦！ 2019年6月30日  父亲，教师，写作者。写过一些文字，发表过一些文章，编著过几本图书，出版过三本个人专著。无所谓追求，简单生活，简约工作，致力于做更好的自己，做尽可能多的让世界变得更美丽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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