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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们读错了的《伤寒论》——如今的认识是否是正确的?

 鹅头山 2020-08-03

《伤寒论》作为四大经典之一,一直就是中医界的根基。哪怕《伤寒论》的教材课程仅仅只是选修,但研究《伤寒论》的热情在中医界从未有过一丝的衰减。

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很多问题逐渐被挖掘出来,于是有些东西被推翻了。但是由于我们中医教材的独特性,和主流观点的问题。我们不得不一直延续着这种错误的状态,于是《伤寒论》被我们读错了。

下面我就借助前人已经得出的一些结论,来给大家打开这扇门。

正名经方

当今中医界研究《伤寒论》的人往往被冠以某某伤寒学家,某某经方家。而两者称呼的不同则是来自于对《伤寒论》的两个不同研究方向。大体来说往往主讲“方证对应”的人群被称为经方派,如胡希恕、冯世纶;而主攻“脏腑经络派”的则是伤寒派,如刘渡舟、李克绍。民间更有山东伤寒、北京伤寒等非官方的称呼。

然而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学派名称应是经方派。

受限于某些典籍在某个时期的流传,在很长的一段历史中,“经方家”和“医经家”概念异常混乱、或者是说未得到中医界足够的重视。后来《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的“出土”才进一步佐证了《汉书——艺文志——方剂略》中经方派的“独立性”,更加验证了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序、清·陈修圆《长沙方歌括·小引》和林亿等校订《伤寒论序》中关于“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的理论说法。同时也完善了《伤寒论》的传承谱系,为《伤寒论》这个古中医学派正名。(对此详见我另一篇文章《那些足够颠覆中医的事》)

只是可惜我们的前辈们没有生活在当下这个新媒体发达、丰富的时代。很多前辈的学术观点更是受“历史”这个因素的影响。

其次关于“伤寒派”的名称来源,实际还与另一个问题有关。就是《伤寒杂病论》书名的来源。

书名之疑

北宋林亿等校订《伤寒杂病论》时,原序文名称为《伤寒卒病论集》,所以有人持观点认为“杂”和“卒”是因为流传过程中字体变更和传抄时出现的谬误。而众所周知现今流传的《伤寒杂病论》少不了东晋王叔和的功劳。而许叔微在《伤寒发微论》中曾多次提到某些脉象问题,明言“仲景伤寒脉不可与杂病脉同日而语”,因为“杂病脉各见一脉,唯伤寒必兼众脉而见。”其实杂病与伤寒的疾病分类就是首见于《脉经》。而《脉经》与《伤寒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那么《伤寒杂病论》中“杂病”的概念是否也是叔和引入呢?

而从“经方科学理论的起源”这个角度去思考,冯世纶教授认为“(《伤寒论》)其理论渊源是《汤液经法》而不是《内经》。……《伤寒论》的产生并非是上索灵素及东汉瘟疫、伤寒流行。而是继承、总结了神农至东汉时期的方证经验。……张仲景未曾用《伤寒杂病论》书名,而是王叔和利用《伤寒杂病论》。”

为此冯世纶教授特地撰文《伤寒论书名起自谁手》,并提出了“《伤寒杂病论》这个书名,导致了伤寒学、温病学之争”的理论构想,并建议将其更名为《论广汤液经》

而实际上《伤寒杂病论》书名唯有“伤寒”二字在序文和原文中有直接体现,比如序文中“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但是序文的问题出现了第三个误读——序文之误。

序文之误

实际上序文之误,不但与《书名之疑》有关,更是我直接写作《正名经方》的症结所在。

当前我们认为序文中从“论曰: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余宿尚方术,请事斯语。”是张仲景所做自序。并且这也是我当初上医古文和中医传统班的入门必背,同时也是大多数伤寒研究生的必背课目。我们从来都是将其奉为圭臬。

“勤求古训,博采众方”被作为名句人所熟知。“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辩证,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更是当今以《内经》解《伤寒杂病论》的“理论出处”。但是一切都是建立在这段内容是仲景亲笔所做的基础之上的。但是如果不是仲景所做自序呢?

从上世纪30年代至90年代,杨绍伊、胡希恕、钱超尘、李茂如等前辈考证,“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辩证”23字是王叔和加入。(《经方愈病之理:从“六经辨证”到“方证对应”》)

钱超尘教授所著《伤寒论研究集成》中引杨绍伊原文:

“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辩证五句,与若能寻余所及,则思过半矣至夫欲视生别死,实为难矣一节,悉出叔和撰次。……天布五行,与省疾问病二段,则笔调句律,节款声响,均属晋音。试以《伤寒例》中词句滴血验之,即只是一家骨肉。……再以文律格之,‘勤求古训,博采众方’,在文律中为浑说,‘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等五句,在文法中为详举。凡浑说者不详举,详举者不混说。原文当是‘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此本辞自足,而体且简……不当浑说后又详举也。且仲景为医中汤液家,汤液家举书不举《汤液经》而举素问,不数伊尹而数岐黄,何异家乘中不系祖祢而谱东邻也。至其下之‘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云云,殊不知三部九侯,乃针灸家脉法,非汤液家脉法。针家刺在全身,誓不能不遍身考脉,汤液家重在现证,脉则但候其表里寒热、脏腑虚实、荣卫盛衰以决其治之可汗、不可汗、可下、不可下而已。故诊一部亦已,不必遍身摩挲。”

日本山田正珍在《伤寒论集成-张仲景自序解》中,从逻辑推理的角度提出了“思过半句,既为一篇,而复起一段议论”;“天布五行”以下与前文文体风格迥异;前“越人”后“扁鹊”称呼口气不一;后段讥讽时医“不念思求经旨”是“假令仲景耄也亦起如此郑重乎?”;文中无五行内容但后段出现,前后不一;原文中未有“三部九侯明堂阙庭诊之”的内容,而后端序文中出现、序文从“感往昔之沦丧而起之则问止于所起”等七个证据直接提出后半段的异议,认为前半段是仲景所做。

以上二人的考证既有理论上的推敲也有证据上的补充,所以将序文奉为圭臬,所以持有“《伤寒论》是对《内经》最好的发挥”的观点是错误的

而实际上以《内经》去解读《伤寒论》我认为更多的是一种历史的限制和必然。存在即有道理,所以此种以经解经也不能被否定。

举个例子来说,这就相当于《独孤九剑》对于华山派一样,剑宗可以用,气宗当然也可以用。气宗就像是传统的以经解经之路,而剑宗则是秉承“经方家”思路的方证相应之路。毕竟《独孤九剑》是以术近道的典范,而《伤寒论》又何尝不是呢?(详情见笔者《独孤九剑话伤寒》)

貌似画蛇添足的“可”与“不可”

人卫版《伤寒论》后有方剂索引,我在学经方之初经常检索,当时就发现有些方剂后页码指向的条文虽属于“汗、吐、下可与不可”篇,但是却与“三阴三阳”篇相重复

当时我就想,这真是画蛇添足。毕竟《伤寒论》教材上是不录入这一部分的。但后来发现其实多个出版社的《伤寒论》都有这一部分的内容。于是我知道,这里边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知识。

13年11月25日,在恩师宋永刚所长的强烈推荐下,我拜读了姜宗瑞老师的《经方杂谈》。其中《经方名义》文中有言,“宋本《伤寒论》于阴阳易差后劳复之后,又载不可发汗、可发汗、发汗后、不可吐、可吐、不可下、可下、发汗吐下后等篇。《脉经》卷七所载内容基本上也是以可与不可的形式编排的,比宋本《伤寒论》又多出可灸、不可灸、可刺、不可刺、可火、不可火、可水、不可水等篇。”所以他认为“这是仲景原稿,六经辨证的内容是晋唐人所修改”,并且提出“可不可的编排形式,更实用、更朴实、更符合经方的特色”。

之后又看到了钱超尘教授的《宋本<伤寒论>台湾本简考》一文,钱超尘教授直接考证了当今《伤寒论》排版的由来。说王叔和经过了对《伤寒论》的三次整理之后,最终定下来当今《伤寒论》的样子。

“第一次是见于《脉经》的卷七,还有卷八的少部分,卷九也有《伤寒论》的少部分……王叔和的《脉经》不是按照三阴三阳排列的,而是按照‘可与不可’、‘可靠不可靠’、‘可用不可用’、‘可守不可守’、‘可效不可效’排列的,这是王叔和整理《伤寒论》的第一次”。

第二次将可与不可按三阴三阳排列的,出现了当今的398条条文。王肯堂《伤寒证治准绳-序》:“王叔和编次张仲景《伤寒论》立三阴三阳篇,其立三阳篇之例,凡仲景曰太阳病者入太阳篇”。其他少阳、阳明和三阴内容俱是如此。“但“两汉均以‘可’与‘不可’辩证施治”。

钱超尘教授甚至举《汉书》中《苏武传》苏武被当时医生掘坑蒸汗的例子,所以由于时医的习惯第二次整理未能广泛流传。而“第三次整理成果见宋本《伤寒论》卷七之《辨不可发汗病脉证并治第十五》至卷十《辨发汗吐下后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二》,凡八节,将《伤寒论》三阴三阳篇中的条文重新按‘诸可’与‘不可’排列,同时将《伤寒论》三阴三阳篇中所无而见于《脉经》‘可’与‘不可’条中”。

所以当今人卫版《伤寒论》其实提供给了我们研究伤寒的两种思路,教材398条条文只是汉唐后的习惯,而正如姜宗瑞老师所说“可不可的编排形式,更实用、更朴实、更符合经方的特色”。

所以现在看来这绝不是画蛇添足,它留给了我们足够的发挥空间。398条条文之外原来还有一片天。

总结

文章写到最后,虽有较多纠错之意。但读者肯定已经发现,很多问题的出现也是无奈之举,历史占了个大头。我们不知道,在未来,我们如今的这些认识是否还是正确的。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终究是有些东西会被活活践踏而过。我们唯有敬畏,敬畏经典,敬畏传统,更敬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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