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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新散文全国征文】陈其深|老街至味那一碗粉(123)

 新锐散文 2020-08-08

哈哈

丝路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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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老街至味那一碗粉(123)

文/ 陈其深

 

一个人的味蕾总是有顽强的记忆,而舌尖的记忆除了美味,有时候,更关乎某个地方,某一家小店,甚至某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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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岁渐长,好像怀旧就多了。这段日子我就很想念故乡老街上的苏记牛肉米粉,在我印象里,大约是二零零二年左右,这家传了三代人的小店就消失了,屈指一算,我们也有十几年再没有尝到过那个叫苏师傅的手艺了。  当年老街陈旧,房屋也没有什么特色,卖豆腐的,理发的,卖坛坛罐罐,修闹钟手表,都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苏记粉面是在下街,早上从上街走下去,老远就会闻到牛肉码子的香味,让人舌底生津。

现在的街早己翻新,富丽堂皇,今非昔比,粉面店铺有好几家,却多是“外来物种”,百十来米的地方,就挤挤密密排了三家异乡口味,桂林米粉,兰州拉面,沙县小吃,一个个门头光亮,张扬十足。这些我们曾经要跋山涉水,去异地他乡品尝的特色小吃,居然成了自家门前的平常味道,世界真的好像越变越小了。只是,这些远离故土,失去根基的异乡口味,地道与否且不论,至少它从未酣畅淋漓地满足过我的味蕾。

真正缠绕你味蕾的美味,润养你人生的食物,还是故地的一菜一蔬,一鱼一肉,而且必是故地的刀法、火烟和传统,那才是至死也忘不了的滋味,就算你走得再远,这些味道总潜伏在你的舌根底下,像根馋虫,时不时出来勾引你一下,让你喉节咕噜,欲望勃兴。堂妹移居省城己二十余年,就一直忘不了老家里的坛子菜,每年都要托人捎去,好像离了它,日子就总缺了一点边边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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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地,米粉是一道主要的早点。苏师傳的店面其实很小,也就是自家临街的一间铺子,总共才五六张桌子,桌子是四方八仙桌,凳子也简单,长条板凳。经年累月,人手触摸,老桌子乌亮中有些许油腻,饱含了尘世烟火味,令人亲切。

苏师傅的这碗粉之出名,全凭下足了笨功夫。先说汤底,必得用新鲜牛大骨熬制,为了保证那一份鲜,苏师傅凌晨四点就要起床,现熬当天的汤底,小城睡意正酣,整条街寂寂静静,苏师傅一个人守在火炉旁,点一支香烟,慢火细熬,天微微亮时,大锅就弥漫出特有的清香,一直飘到店外,在清晨纯净的空气里,分外浓厚。苏师傅的汤底,除了当天现熬,还有就是锅里那个神秘的小布袋,是祖传的辛香配料方子,独门绝技,从不示人。

湘地之粉, 除了底汤,码子更讲究。苏师傅用料从来都是上乘牛腿腱子肉,制作也格外用心,香料卤煮,静守火候,煮多久才是技艺,椐说得用筷子戳锅内大块牛肉,刚好能插入叫正火色,这火候做出的码子入口有嚼劲,却又不塞牙。卤煮好了就切片,寸把见方,厚薄均匀,接下来大锅热油,坛子剁椒先入锅,一番爆炒,使剁椒辣而不冲,随后切片牛肉倒入,再撒姜丝与盐搅拌入味,最后将卤制原汤倾盆倒入,满满一大锅,立马红油荡漾,让人垂涏生津!

我曾探究过这碗粉的所有门道,发现除了汤和码子,似乎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案台上那一大盆早切好的本地蒜苗,一把米粉过水入碗,先盖上大片牛肉码子,再撒上一把蒜苗,然后滚烫清汤直淋而下,此刻蒜苗被沸汤一过,一股子略带辛辣的蒜香扑鼻而入,舌根底下立马就津液涌动了。我们这里小葱蒜苗姜块有一统称,叫“享料”,顾名便可意会其神妙,享受之味呢。早年在厂里食堂,大师傅炒完菜,舍不得锅底油水,就舀几瓢清水入锅,末了抓一把葱花扔下锅里,满屋就立马葱香弥漫,大伙一个个喝得有滋有味,还美其名曰洗锅汤……

做手艺除了功夫到家,生意要想做好,自然还有很多巧,我一直以为苏师傅也是知巧之人。每回盖码时,苏师傅勺子往大锅一捞,不急不缓地往热粉上摊,每回不多不少,刚好六片,我每次都觉得不过瘾,意犹未尽,总盼望苏师傅的手会多抖一下,但他每回都绝不会“失手”,好像过了记数器一样。后来我也尝试过做牛肉粉,曾狠狠放了十来片牛肉,连蒜苗子也是多撒一圈,却不料这么足的份量,我们居然没有吃出香来,一声饱膈,从喉咙到肚子,满是腻歪,找不出一点回味的感觉。那一刻我才突然脑醒,苏师傅哪里是算计那一点点本钱,他这是要做死勾住我们舌根底下的馋虫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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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之味总是伴随身边摸得着的时光,与之相连的往事也就咸淡交融,令人回味。当年与妻初恋,这碗粉是俩人的绝对同好。那会俩人同一年进了同一个厂,一同上班一同下班,日子久了俩人就有了一点意思,意思有了就常向她献点小殷勤,吃个饭看场电影等等。一直记得第一次请她吃早点,问她喜欢吃什么,她脱口而出苏记牛肉粉。哈哈!伊人同好,美哉!那一刻,我还真就只差没把缘份二字给直接喊出来了。

两碗大片牛肉粉上桌,红油荡漾,热气蒸腾,平素静如处子的她居然没丁点矜持,操起筷子就一番搅动,满口豪食,那叫一个欢实,不一会功夫,就看见她鼻子尖上都渗出了汗珠子。后来妻说,打她上小学起,我那岳老子就常领着她来吃这碗粉了。

前段看一个微信视频,某男生请女朋友吃饭,问女朋友想吃点什么,女友左一个随便右一个随便,男生手足无措几乎崩溃。与妻当年的这场恋爱,至少在这一碗粉上,她从来没有“随便”一说,除了苏记还是苏记,百吃不厌。追女生总是要花些心思的,男生就怕女朋友的“随便”,往往此时才是最不敢随便的,非得穷尽心机,努力猜想,遇上刁钻的主,为讨一个芳心,尤不敢松懈,这会男生就有些苦逼。

我是要感谢当年苏老师傅这碗粉的,滋润了我们的初恋时光。其实,饮食男女,何止一个吃,凡事都得有共同的兴致,只有俩人都来兴致,一拍而合,才得琴瑟调和,情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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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师傅后来老了,赶不了早了,就把店子交给了儿子。椐说,开始的时候,少师傅还是按爷老馆的规矩,四五点起床熬大骨,日子一久就吃不消了,就改章程,头天晚上就把汤熬好,再也不用赶大早了,只是那股现熬的鲜味也自然少了。再后来,就是做码子的牛肉也不再讲究,少师傅图的是一个利,牛腿腱子本就贵,薄了利润。年轻人比不得老一辈,总是想着几年就发达。

年青人脑瓜子灵泛,活是赶了巧,人也轻松了,可这碗粉的味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口味是做不得假的,酸甜苦辣,入口便知,更何况老师傅那味儿早己像种子撒在田地里,牢牢地种在食客们的味蕾里了。老主顾吃一回叹息一回,吃着吃着就慢慢走了人。

少师傅掌勺的的时候我也曾几次去过,店面冷落了许多,不像苏师傅时要站队。其实少师傅心里也急,只要店前有人经过,就在锅台拿着勺儿装着样子忙乎,有时还要敲两下锅沿,弄出点声响,可每回都是眼巴巴地看着人们瞥一眼少了人气的店面,步子虽稍有停顿,却到底还是走了,少师傅甚至想张嘴招徕,但又放不下面子,每回看得见他唇角蠕动,最后还是憋了回去,又落寞地坐下来。

做呷货生意靠的是口味,没有了那一招鲜,锅沿敲得再响也是枉然。大约零三年的时候,某天再路过老街,终于发现店子已改庭换张,变成了服装店。那一刻街灯初放,各家店铺上的彩灯也争相闪烁,妖娆而又热烈,往事如烟,人事皆非,一时竟满腹今夕何夕之叹……

作者简介

 陈其深

作者简介:陈其深,湖南隆回人,曾经文艺青年,下岗辍笔十余载,微信时代,全民皆笔,遂重拾爱好,以慰初心。二0一七年已有小说、散文见于《今古传奇·人物版》、《小小说大世界》、《快乐老人报》及《湘江原创》、《丝路新散文》等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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