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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文章始于馆阁”。出于政治稳定的需要，元初统治者参用汉法，有意吸收儒家文化，对汉族知识分子大加延揽，致使大批南北饱学之士进入朝廷中枢，其中不乏当时著名的文人和作家，如王恽、魏初、卢挚、姚燧、刘敏中、程钜夫等人，由此产生了元代初期大都文化圈中的馆阁文脉。作为元代文坛重要作家，程钜夫名虽不靠诗以行，但他实是早期的台阁诗人之首。至如袁桷、虞集，乃至此时一批清贵文臣，联袂成云，诗文成海，实与程钜夫早期馆阁诗歌的创作及成就脱不了干系。程钜夫（1249—1318），初名槱之，字周翰。江西建昌南城人。南宋末随叔父程飞卿入元，历仕世祖、成宗、武宗、仁宗四朝，官至翰林学士承旨。李好文《雪楼集原序》云：“惟公南来，际遇隆渥，逮仕四朝，四十余年，虽出入显要，而居侍从之列者有半，仕履之久，一人而已。”程钜夫宏才博学，有《雪楼集》三十卷传世（其中有文二十三卷，杂著两卷，诗词合集五卷）。赵孟頫《雪楼先生画像赞》称其云：“坠山乔岳降其神，长江大河肆其文。望之俨然薄夫为，敦幅巾褒衣坐镇。雅俗豸冠白简逆，拆奸臣盖凛然。如白雪蔼然，如阳春，虽玉带金鱼，世以为公贵，孰知？夫胸吞云梦者，所以为一代伟人也哉！”作为早期台阁诗人之首，程钜夫诗歌在酬唱赠答、送别、祝寿挽丧、题画等领域均有涉及，题材并不狭窄，甚至可以说还颇宽泛。程钜夫历仕四朝，名重于当时。这种经历和生活，决定了酬唱赠答是他诗歌中最重要的题材取向之一。据笔者统计，在程钜夫现存的599首诗歌中，酬唱赠答之作有近200首，约占诗歌总数的三分之一，其中以“次韵、和、奉和”等为诗题106首，以“寄、答、赠、奉寄”等为诗题68首。多数作品抒发了作者内心的真实感受。这种情感在程钜夫诗歌中出现的机率不高，如《徐容斋参政王安野治书更倡迭和饮酒止酒各极其趣次韵二首》其一云：至人全于天，此是酒中趣。吾家伊川翁，言行极稽虑。当时半醺意，所得各有处。欲辨言已忘，公眠我姑去。这首诗是作者因桑哥事件解职回家途中所作。友朋作伴，狂饮高歌，纵使人世间有诸多难言之痛，且借美酒一消之。试举《家园见梅，有怀畴昔同僚诸君子，因成廿六韵，奉寄徐容斋王肯堂赵元让及正父文瑞诸公》为例：归来适仲冬，平旦窥荒园。依依故人面，竟日对倾樽。清池疏蕊影，淡月新梢痕。泠然绝埃壒，恍若游昆仑。忽忆如花人，高谈霏露繁。眼中不可见，思纛风翩翻。颇惭标致似，远近殊托根。洪钧转严令，青皇畀新恩。坐看佳实长，适口塞众喧。偏遗实中仁，生意弥乾坤。平生识赏心，皎洁明朝暾。凌寒折一枝，殷勤寄王孙。又恐远莫致，作诗当重论。诗题“有怀畴昔同僚诸君子”，即已表明作诗的目的；诗中，作者选取“仲冬” “荒园” “倾樽” “清池”“疏影” “淡月” “梢痕”等凄冷意象，貌似写景，实是论程钜夫诗歌创作及艺术特色陈海银（巢湖学院 文学传媒与教育科学学院，安徽 巢湖 238000）[摘要]程钜夫作为元代文坛重要作家，名虽不靠诗以行，但他实是早期的台阁诗人之首。他的诗歌在酬唱赠答、送别、祝寿挽丧、题画等领域均有涉及，同时在其诗歌理论的指导下，诗歌创作呈现出社交功用之旨、宗唐尚古之趣与平淡自然之风。程钜夫的失意，主要是缘于“桑哥”事件。“桑哥”事件之后，程钜夫被长期放任在外，远离权力中枢，因此在政治上是失意的。如他在《次韵寄谢盱江学院诸先辈》中说道：半生事业竟何成，冷笑犹然愧宋荣。日逐黄尘双袂暗，梦回绿谟一灯明。其“男儿自合致青云”理想的落空，人生事业的一事无成，对友人是毫无遮拦，倾泻而出。又如《夜深邀月不至，怅然而睡，再读来诗，次韵以谢》云：天上人间各自秋，媛娥不管下方幽。暗陈瓜果充邉实，冷官梧桐触井收。已至三更仍抹漆，空余逸兴欲登楼。梦中桂影成金粟，痴绝前身顾虎头。夜过三更，诗人难以入睡。邀月，月不至，登楼，空余兴。失意不平之气，溢于言表。在中国诗坛上，送别诗一直是诗家的重要题材，主要是为了抒写离别之情。送别的种类很多，有恋人缠绵悱恻的送别，有兄弟骨肉黯然神伤的送别，也有友人胸襟开阔、气概豪迈的送别。反观程钜夫这类作品，都是为送别同僚、挚友而作，作者寄寓诗中的内容和感情也是相当丰富的。试看《辛卯九月，行台改组西归。十四日泰州教授适斋胡先生送别真州，是日乃先生初度》一首：满江风雨太多情，送了重阳送我行。祖帐远来惭弟子，寿觞初度喜先生。功名千古文章印，师友平生父子盟。遮莫蒪鲈堪久恋，鸡豚之合社吴城。这首诗是作者在风雨交加的重阳时节送别先生胡适斋所作。诗中，作者运用反语的修辞手法，写“满江风雨太多情”，实是写风雨无情，衬托人间有情；写“遮莫蒪鲈堪久恋”，实是写依依惜别，衬托师友之间的“父子”情深。构思独特、情感真挚。相看未足又相违，鸿鹄东风接翅飞。两桨吴船人易远，一篙春水鳜初肥。惊心几度经年别，握手何时万里归。早向斯文收汗马，华冈南岸有渔矶。以叙笔开篇，直述离别。言及别时不舍，语淡情深，字里行间透露出“相见时难别亦难”之远蕴。官已我方来问道，道成子却去为官。出山不为功名在，有眼要知天地宽。定力千年衡岳峻，浮生一苇洞庭寒。玉函只在游帷近，何日归舟觅剩丹。“出山不为功名在，有眼要知天地宽”，既表达了诗人对人生的一种思索，对人生经验的一种总结，又表示了对朋友的一种规劝，即要淡视功名和利禄。又如“两辞有生死，司狱定初情。慎勿卑官职，徒然记姓名”（《送黄隆吉司狱》）；“是处甘棠有遗爱，郎君勉力继前规”（《巳丑送赵县丞世赏入官之任》）；“玉署即今重人物，冷官何得久天涯”（《送月浦郑贵道教授扬州》）等句，都是对朋友的规劝勉励之语。王君世儒雅，不厌州县劳。一持秋霜简，径署春官曹。平生风月怀，笔势江海涛。青冥使节下，跋履闽峭高。兀鞍了古今，满目余诗骚。盘桓无诸城，岁月惊滔滔。寒梅昔飞花，暗柳今鸣蜩。继明瞻日驭，归觐驰星軺。忾余定交晚，倾盖如久要。君行勿迟留，耆俊方盈朝。王寅夫出使福建时，程钜夫与他诗词唱和，相交甚欢。按照常理，朋友离去，作者心中难免会有感伤。但在这首诗中，我们丝毫看不见朋友离去的不舍和伤悲，通篇都是对友朋的赞美之辞。又如“笠峰前在会稽时，教授堪为教授师。弦诵几曾一朝废，宦情顿起百年衰”（《送陈笠峰》）；“大冶平生铸金手，干莫鼎彝随质就。萧骚霜鬓海陵风，两眼眵昏数科斗”（《送胡适斋先生教授瑞州》）；“一士贤于万甲兵，文星两两使星明”（《送礼部侍郎乔元朗使安南》）等等，都表达了作者对朋友的赞美之情。祝寿之举并非始于元代，古代典籍《黄帝内经》《山海经》中就已记载上古之人长寿的神话，《诗经》中也已频频出现祝寿之词，如“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万寿无期……乐只君子，万寿无疆”（《小雅·南山有台》）、 “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报以介福，万寿攸酢”（《小雅·楚茨》）等等，都是祭祀庆典宴享时颂德祈福的诗句。此后绵延不衰，汉魏六朝时期，傅玄为晋武帝作《上寿酒歌》云：“三朝献酒，万寿是膺……自天降祚，元吉有征”；唐代张说《舞马词》六首、李白《上云乐》、王涯《献寿辞》等等，都是为庆贺大唐帝王祝寿颂德而作。两宋时期，祝寿之风更盛，以诗词为寿在当时文人中已经成为一种较为时兴的贺寿方式。元初承袭两宋以诗词为寿的风习，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的文人大多都有寿诗、寿词传世，程钜夫当然也不例外。据统计， 《雪楼集》中有寿诗21首，寿主多达20人。就寿诗的类型而言，程钜夫的寿诗全为他寿诗，由于他的诗大部分作于其为宦期间，因此寿贺的对象主要是同殿为臣的官员及僧俗名士。前者如《寿刘樗庵八十》《寿李秋谷》《寿李丞八十》《寿额森特穆尔知院》等，其祝寿倾向多表现为对馆阁同僚仕途功业和德行才识的评赏赞颂。后者如《黛石山寿张宗师》《王东泉八十》《寿白云山人》等，其祝寿倾向多表现为对生命价值的理解和对山林生活的向往。在程钜夫的寿诗中，还有一些歌颂了人伦真情和生命意义的美好，如《寿吴幼清母夫人》：“慈母自能安菽水，高年忍使倚门闾”；《李涣母八十诗三首》其一“欲知八十年间事，雪皎霜寒在鬓端”等，都是歌颂了母爱的伟大，因而思想艺术价值较高。挽丧诗是对友人的哀悼之辞。程钜夫这类作品大约有30首，其中难免有一些是应景之作，但大多数是其心灵在生活中悲剧事件的强烈震撼下的产物，其中蕴含的真性真情都是发自肺腑的：已恨相知晚，如何忽弃予。十年只私第，一剡始公车。知为人才计，遑思功令书。可惊生世短，挥涕重踟蹰。中斋吾所敬，一别几飞萤。栗里藏名字，欧乡有典刑。龙蛇那起起，鸿雁已冥冥。泪眼河汾述，犹占处士星。前一首，通过追念往事，直接抒发生者之怀思；后一首，寓情于景，借景抒情，情感表达沉痛哀婉。程钜夫挽丧诗中，有的着力于赞颂死者生前的文才、功绩、品质和节操，较能抓住其人的特点，以发挥“盖棺定论”的功能。如《王秋涧先生挽词》有为王恽一生作总结的性质：六艺流名旧，诸生属意深。雄文探虎穴，妙墨过鸡林。不朽丝纶重，无端齿发侵。故应持斧日，早有挂冠心。诗的前四句，概括了王恽的文学成就，文采风流，亦善书法；后四句，肯定了王恽的政绩，一生为宦，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题画诗，是融无声的中国画和有声的古典诗歌为一体，易使人们有一种既见其画又见其画外之意的妙境。题画诗自元代文人画而兴起，元代文人无论是自己作画，还是在观赏他人画作时，都喜欢挥毫题诗于画面以抒写感受。程钜夫的这类作品在内容上多表现为对绘画题材、内容、思想的评定：西南多连峰，东北多大野。大野少人耕，连峰有人写。写之贻卧游，谁为识真者。独有房山公，癖山如癖马。向宦浙河干，收拾不盈把。出烟何惨淡，水木亦潇洒。匪徒妙丹青，秀向蔚骚雅。胸中殊磊块，笔底聊复且。君看诸可玩，何者独非假。削平艺稻粱，庶以饱天下。高彦敬，即元代著名画家高克恭；诗中写“连峰” “癖山” “出烟何惨淡，水木亦潇洒”，表明高克恭以山水画见长；“匪徒妙丹青，秀向蔚骚雅”，赞美高克恭不仅绘画好，而且集《离骚》及《诗经》中二雅之文采；“削平艺稻粱，庶以饱天下”，是指削平山峰以种庄稼，解决人民的生计，说明高克恭思想境界高尚，有忧国忧民之心。诗题即已标目诗中所题绘画的题材—山水画。前两句，感叹画中风景之美好，以至诗人与画中人相对出神，不觉忘情；后两句，诗人恍如进入画中，目睹屋上青山，耳听窗前流水，图画与居住在这里融合而一。程钜夫还有一些题画诗，常由画面联想到自己，以诗寄情，从而丰富了绘画的意境。程钜夫论诗以理为主，本于尚实，师古而不泥于古，在这种诗歌理论的指导下，他的诗歌创作呈现出社交功用之旨、宗唐尚古之趣与平淡自然之风。程钜夫论诗以理为主，本于尚实，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的诗歌体现出明显的社会交际化特征。一是功能的应酬性。程钜夫诗歌多作于僚属宴集、文士雅会之时，玩赏游乐之际。有着固定的用途，如奉和、赠答、饯别、祝寿、挽丧以及题画等。尽管这些诗歌不乏与挚友真实感情的抒发，但就其创作动机而言，则属于应酬性的。如《赠汪郎中》《家园见梅，有怀畴昔同僚诸君子，因成廿六韵，奉寄徐容斋王肯堂赵元让及正父文瑞诸公》《送王子厚》《送陈笠峰》等，作者在诗题、小序中说明了作诗的缘由、场合、用途，此为目的明确的主动性应酬作品。而象《次韵赵方塘》《寅夫示再登鼓山四诗，仆虽不获同游，来诗不可虚辱，次韵奉谢且致归班之饯》、 《次疏堂中丞诗韵》等诗，作者于诗题或小序中即已说明作诗的缘由 — —“不可虚辱”或“次韵以谢”，此为被动性的和友之作。二是内容的礼辞化。程钜夫诗歌多作于为宦期间，唱和题赠的对象多为朝廷与地方官员以及四方名士，诗歌的内容不离宴饮酬唱、饯别题赠、祝寿挽丧，使得这类作品在风格上表现出贵族文学中特有的雍容、典雅、丰赡、整丽的类型气质，用语趋向于礼辞化。如其《寿李秋谷》云：薇省星辰近，鉴坡日月迟。上公开瑞旦，旧学蔚明时。玉琯微阳动，宫壶喜气随。已传萧应昴，复说传骑箕。琥珀苍松液，珊瑚碧树枝。“薇省” “鉴坡” “瑞旦” “玉琯” “宫壶” “琥珀” “苍松液” “珊瑚” “碧树枝”，作者用一个个典丽庄重的语象和意象锻造出紧切当时喜庆氛围、充满着上层阶级闲情雅态的庆寿图景，突出地表现了内容礼辞化的特点。三是语言的典雅化。崇尚典雅是馆阁诗鲜明的风格特色，也是程钜夫诗歌创作自觉的审美追求。用典雅工丽的语言，再现中上层文人生活情趣，体现出雍容华贵的馆阁气象。在这种审美原则的指引下，程钜夫诗歌或平淡，或典丽，或宴饮奉和，或同僚饯别，或祝寿挽丧，都体现出典雅化的特征。四是情感的虚泛化。由于诗歌创作内容局限于中上层阶级升平歌舞的狭小范围，语言追求典雅化，语象和意象选择又拘泥于体现礼辞化的要求，这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作者真实感情的抒发，过于虚泛化。抒情的虚泛化表层体现在所表达情感的空泛，如意象营造时，祝寿便写“永福”多寿，饯别时便设想佳人遥望，趋于类型化。深层次上则表现为抒情对象的虚泛化，无论是酬唱赠答，还是庆寿挽丧，多为被动性参与的活动，诗中所涉及的人物与作者亦多为浮泛之交，抒发的感情难免陷于虚泛。程钜夫论诗也谈学习古人，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的诗歌也表现出一定的宗唐尚古之趣。其一，程钜夫诗作中较多地使用了叠字，有时候一首诗中要用到好几组。如“溅泪露葵空滴滴，锁愁烟柳自行行”（《次韵寅夫晚凉感事》）；“团团明月随归路，处处清风认故人”（《生绡团扇十将，以五十六字奉饯谭公植提学谒告暂归》）；“萧萧六辔驰荒徼，赫赫双旌拥大城”（《送兰与盱守刘东崖》）；“田园叠叠生归兴，江海悠悠感旧知”（《次韵张仲豪御史见寄》）；“龙蛇那起起，鸿雁已冥冥”（《邓中斋挽词》）；“融融雨初润，靡靡春将半”（《观空轩》）等。叠字的使用，不仅能使诗句显得整齐，富有音律感，而且有助于描形绘色，使形象逼真，同时也能加强感情色彩，突显诗人的情绪变化。其二，程钜夫诗歌有一定的以文为诗的倾向。具体表现为两点：一是在诗歌创作中运用了散文化的手法。如《题归来图》：“山多兮险幽，龙腾兮虎游。山人去兮乘云，忽归来兮蹑浮。悬崖兮木栏荫，苍松兮望流泉。流泉兮在下，白团团兮谁宇。岩扉兮石户去，不见迹兮来无所。餐露芳兮月腴将，子无去兮吾与同居。”通篇使用虚字“兮”，既冲淡了诗句固有的稠密、凝重，也为诗歌带来了一种清新、疏雅之美。又如五律《板桥午食》：“县郭二十里，板桥三五家。西风熟禾黍，陆地富桑麻。去岁遭洪水，高林带旧槎。他乡岂不好，无奈此生涯。”仿佛信笔涂抹而成，句法上具有了散文的痕迹。其它如《送陈笠峰》、 《次韵张道判》等诗都有这样的特点。二是诗歌中常会在叙事、写景时加以议论。程钜夫虽出身于世家，后来也位居高位，但是他的诗歌很少议论时政，多发自对人事、物理的感叹。如《次韵寄谢盱守》：“人事变迁终有定，吾心宠辱本无惊”，表达了对浮名的淡然，有一定的哲理性。又如《廿一日过建康送朱野翁教授当涂》：“男儿自合致青云，天上何须问故人”；《送前玉隆副宫狱麓刘苍云》：“出山不为功名在，有眼要知天地宽”等，都是对人生的思索，对人生经验的总结。其三，程钜夫诗歌中喜欢化用前人的成句。如《徐容斋参政王安野治书更倡迭和，饮酒止酒各极其趣次韵二首》里“欲辨言已忘，公眠我姑去”，化用陶渊明《饮酒》中“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奉饯学舟老先生之武陵》中“木叶萧萧风上下”，化用杜甫《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句；《早行图》里“万山回合路纡萦，独策羸骖款款行”，化用杜甫《曲江》诗“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等。其四，程钜夫诗歌学习前人作诗之法。如《送尹生归江西》云：“江汉秋深雁过稀，悠悠归思梦先知。轮君去住无多事，顾我留行待几时，野岸晓光千棹急。平湖寒影数峰欹，拍肩试向洪崖说，倘有黄花觅一枝。”诗歌首句“江汉”指送行的地点，即江陵；三、四句有羡慕尹生回乡之意，因为作者也是江西人；五、六句遥想尹生归途中所见到的风光景色，唐代杜甫所作的送行律诗中五、六句就常有这样的写法，如其《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云：“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深山大泽龙蛇远，春寒野阴风景暮。”正因为这样，程钜夫诗歌在风格上与唐陈海银：论程钜夫诗歌创作及艺术特色第4期 105万方数据 人有几分相似之处，故《谰言长语》评云：“世言宋、元人诗不似唐，然元程雪楼《莲叶舟图》云：如此风波恶，舟中坐宴如。此时不经济，借问读何书？”程钜夫的诗学思想，指导了他的诗歌创作，也决定了其主要诗风：平淡自然。这在其题画诗中体现得尤为充分：流水青苔净似苔，竹松多处有楼台。只愁寒夜来相访，雪拥重门唤不开。景物描写上，作者选取“扁舟” “断岸” “白鸟”“青山” “流水” “竹松”等清新淡远的意象，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其所描画景物的美感和人的形神却栩栩如见，丝毫不见雕琢之痕迹。语言表达上，作者也是尽可能地将艺术化的诗歌语言反转还原为生活化的口头语言，如“扁舟轻不渡” “依依流芳在”“乍晴偶然双” “雪拥重门唤不开”等，语句通俗易懂，语意浅显直白。又如“县郭二十里，板桥三五家”（《板桥午食》）；“一片无情水，笙歌日日春”（《西湖小景》）；“一路秋光百里溪，行人行急赴前期”（《郭熙小景》）等诗句，语言简直达到了家常口语的通俗和质朴，给人以亲切之感。程钜夫写馆阁生活，也是摒弃那些容易突出富态的语汇，纯以生活化的笔调，自然而然，含蓄温婉。如《饯詹御史》云：相知不在早，所贵得此心。驰驱三十年，见此玉树林。苍苍古颜色，蔽芾乔木阴。岂无雪与霜，独觉春意深。悬知栋梁具，不受寒暑侵。高枝有逸乡，聊以惊凡禽。谁云节目多，正直神所钦。清风为我弹，明月为我斟。通篇不着一语写富贵，只用“玉树林” “古颜色”“乔木阴”等点出詹御史的身份。“清风为我弹，明月为我斟”，颇有优游娴雅的生活情致。程钜夫诗歌尽管客套谀颂之语再所难免，但仍流露出浓厚的归隐林泉的思想，因此在风格上体现出闲散自然的特征。且看其酬赠诗《次韵张仲豪御史见寄》：荔枝熟后与君违，罗髻猩红又及期。官冗不知为客倦，诗豪犹足起吾衰。田园叠叠生归兴，江海悠悠感旧知。千里相思无以赠，明时行道复奚疑。首句直叙离别，接着抒写相思之情，同时表达对世外隐居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诗风平淡浅近，犹如说话一般。需要指出的是，程钜夫诗歌平淡自然，但亦注重字句的锤炼，不失为精工细腻。如“杯吞东海一勺水，鞭起南湫久卧龙”（《寅夫惠教游鼓山四诗，细读如在屴崱杖履间，想像追和用坚重游之约》）；“萧萧六辔驰荒徼，赫赫双旌拥大城”（《送兰与盱守刘东崖》是锤炼动词。锤炼数词如“县郭二十里，板桥三五家”（《板桥午食》），又如“一杯春事老，两度冷官回”（《别余琅山教授》）；“丹砂欲度三千士，月斧先修十二楼”（《送岳州冯道录》等句，数词使用得恰到好处。在唐宋诗歌辉煌成就的掩映下，元代诗歌历来不受重视，元诗研究主要是集中在虞集、杨维桢等个别著名作家的身上，而其他不显山不露水但创作并非没有特色的作家却一直无人问津，其中就包括程钜夫。事实上，程钜夫对于元初诗坛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作为一代文风的倡导者，程钜夫于元诗的作用，不在于明确的诗学主张 — —他没有系统的诗学理论，只是零星地散落在其文章当中；也不在于诗歌题材的创新 — —他的诗歌中多酬唱赠答和饯别；更不在于他对诗歌体式的创作 — —诗至唐，诸体大备，且臻于完美，而主要体现在其馆阁诗创作方面。作为元代早期的台阁诗人，程钜夫诗歌在酬唱、赠答、送别、祝寿、挽丧、题画等领域均有涉及，同时在其诗歌理论的指导下，诗歌创作呈现出社交功用之旨、宗唐尚古之趣与平淡自然之风。参考文献：[1]宋濂.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2]程钜夫.雪楼集[O].文渊阁《四库全书》本.[3]纪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M].整理本.北京：中华书局，1997.[4] 朱荣智.元代文学批评之研究[M].台北：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2.[5] 顾易生,蒋凡,等.宋金元文学批评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6] 邓绍基.元代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7] 刘明今.辽金元文学史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8] 陶然.金元词通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责任编辑：胡程]池州学院学报 第31卷106万方数据 京山市档案馆 为京山建档致力打造京山文史资料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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