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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

 弘益茶道美学 2020-08-17

时逢夏日,暑气正盛,城市里拥挤、紧凑的生活,总在酷热难消之时,将人的情绪逼到一个临界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却又无法排解。

“去爬山吧!”想法一旦产生,便恣意生长起来,如藤曼缠绕在心间,攀啊攀啊,攀到呼吸到充足的空气,才得以舒展起来。我选择了傍晚进山。夏日进山是最好不过的,山中树木已然葱茏,全然无一丝暑气,开车徐徐前进,环山路两侧高大的树木,投下婆娑的阴影,一路向纵深而去,心境豁然平和了许多。寻一处民宿,之前在网上预定好的,一处隐在半山处,毫不起眼,却又是这条路上无法忽视的屋子,保持着旧式样貌,安安静静伫立着,仿佛在等我回家。


停了车,往民宿走去,门一推,便开了,如老板提前告知的那样,民宿是自助式,自由入住,无人带领。房间里开着一盏灯,正中间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盏小小的紫砂壶。开车开了许久,感到有些口渴,便伸手去提起紫砂壶,不曾料到茶壶竟是温热的,一缕茶香也淡淡的自壶中飘来,大概是贴心的老板临走之前为客人准备的,我拿起一旁的茶杯,倒了满满一杯,自斟起来,茶刚入喉,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忽然想起了一首诗。


僧人皎然曾经写过一首诗《寻陆鸿渐不遇》:“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扣门无犬吠,欲问去西家。报道山中去,归时每日斜。”陆鸿渐,便是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的陆羽。这首诗是写皎然寻陆羽,却未曾相见,只知陆羽又前往山中采茶之故。众人皆知陆羽嗜茶,其实与陆羽交好的僧人皎然对于饮茶,也是情有独钟,甚至到了着迷的地步,而且饮茶的品味也很高,他居住在湖州杼山妙喜寺时,常结伴游览顾渚山,对山中茶叶的生长状况了如指掌。


皎然在《对陆迅饮天目山茶,因寄元居士晟》一诗道:
喜见幽人会,初开野客茶。日成东井叶,露采北山芽。文火香偏胜,寒泉味转嘉。投铛涌作沫,著碗聚生花。稍与禅经近,聊将睡网赊。知君在天目,此意日无涯。

在日出时到北山采带露水的茶叶的嫩芽,用文火炒焙,用清凉的泉水来煎,当将茶叶末投进一沸的水中时,涌起一层沫,加温到适度时,满碗是花。读过此文可知这是当时煎茶的最佳境界,亦可知皎然是煎茶的行家里手。


皎然另外一首《饮茶歌诮崔石使君》则是抒写品茶感受的。诗道: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素瓷雪色漂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皎然是卢仝的老前辈,饮过三杯茶便可以忘却人生的一切烦恼,如果没有卢仝的那首诗后来居上,在抒写饮茶感受上,此诗当名列前茅了。卢仝比皎然晚出生半个世纪左右,他的那首传诵古今中外的饮茶绝唱或许是受了皎然本诗的启发。


皎然、陆羽、卢仝,都是唐代人,唐人对茶的品饮,是于山野之间,将茶与诗、人与自然、内心世界与客观环境交融一体。他们认为,品茶是雅人韵事,宜有花香、琴韵和诗草为伴,赏花、听琴、吟诗、品茶,体会大自然的真谛几多风流,几多慰藉,在山中饮茶中找到了幽静清爽,直到日暮。他们是沉醉于山水、香茶之美,还是沉醉于野烹野饮的清静意趣之中,亦或是逃离世俗,获得一方自在天地之乐,我们不得而知,但那穿过厚重的历史,传播至今的诗词,让人在久远的现在,体会到了同样的,饮茶的乐趣。


一杯茶,竟引得我想起典故连连,不免暗自一笑,再为自己斟上一杯,端着茶杯走入院中,慢慢品着,茶香淡淡,却口齿留香。不同于刚刚的“牛饮”,此时已是怀着一种憧憬,喝茶亦变成了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不求“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当今日也与古人遥遥相对,附庸风雅一番,好置身山间,以茶相伴,洗去这一身,浮世里的喧嚣。

作者:姬雨菲 | 弘益茶道美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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