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羊文艺  叙家乡事 阅读本文前，请您先点击上面的蓝色字体“白羊文艺”，再点击“关注”，您就可以每天免费阅读文章了，每天新分享。  吃 糕 郭宏旺 糕是啥东西？黍子去皮、磨面、湿搽上笼屉蒸熟，便是糕，也称黄糕，只因为颜色金黄。直接吃就是素糕，包了馅儿或捏成小饼胡麻油炸出，叫油糕。一层一层包上沾豆面吃，就叫沾豆面糕。黍子不去皮直接磨面后蒸熟，叫懒糕，颜色不怎么好看，黄不黄绿不绿黑不黑灰不溜秋，就像一个黑种人的脸上抹了一层美白霜。 “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十里八里的荞面饿断腰”，是说黄糕比莜面还耐饥抗饿。塞北多半地区寒凉，地广却并不太丰产，所以人们在田地里下的苦比南方人重，吃莜面吃糕最适合。当然莜面也好糕也好，除了能顶住受重苦外，它们还都真的好吃。 在同朔地区，据说云州、阳高、应县、怀仁、山阴这些地方产的好黍子好黄米，人们就最爱吃糕，也最能吃糕，日子里离不开糕，三天不吃肯定就想吃得心痒难耐。近两年见过不少快手抖音视频，播的尽是吃素糕的高手，尽自称俺们是应县人。一碗烩菜，一盘素糕足有二斤多。一口菜一大筷子糕蘸菜汤儿，一张嘴一扬脖儿一咕噜，一口一个鸡打鸣儿，几乎没怎么嚼，五六分钟二斤糕下肚，汤菜也不剩。吃的人一定香，看的人也香得不行，绝对吃糕的行家里手，彻底佩服！  据说还有些地方吃鸡蛋碰糕，人们编故事编段子埋汰人家。说是碗里放两个圆乎乎的煮鸡蛋，夹一筷子糕碰一下鸡蛋就赶紧吃下，终了，糕全吃完了而鸡蛋原封不动，省东西。其实我估计人家是炒鸡蛋，多少有些汤水，一蘸一吃，要不就是一筷子鸡蛋一筷子糕，这叫鸡蛋碰糕。但是我的家乡人们一般不这样吃。 塞北的人们吃糕时常调一大盆土豆丝拌粉，更多时候是豆腐猪肉粉条大烩菜蘸糕，还有烩葫芦倭瓜汤蘸糕也挺好，可毕竟吃糕蘸肉汤是最香的，尤其在过去吃肉很稀罕的年代。猪肉泡糕，羊肉泡糕，鸡肉泡糕，各取所爱，都是好东西挺不赖，怀仁人还有出名的鸡杂泡糕，没品尝过这个。但是记忆中母亲自己喂的土鸡炖肉味道最美，别物无法代替，泡糕吃，香得没法儿形容。但现在人们说起肉汤蘸糕时，没有过去那么兴奋了。一则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吃肉成很平常的事了，再则就是现在吃到的肉，先不论益不益于健康，只说味道就显然易见了。毕竟家养和自然散养的猪羊鸡太少了呀！便常想起儿时暑假里，我每天放养的那两只大公羊，和母亲喂养的巴克大黑猪、芦花鸡。  吃糕最好在自家吃，干净而且食材又好。饭店里办宴席时的糕，不知道是怎么加工制作的，软度粘度足够，但缺筋道，一吃就沾牙不爽利。自家的糕面肯定没说的，包的馅儿呢，豆沙馅儿是自己用豆子浸熬，天然绿色无添加。素馅儿呢，鸡蛋韭菜土豆地皮菜也都自产自加工，一百个放心。 有这么一次吃糕的离奇经历终生难忘。在村上小学时，二舅家就在学校旁边，所以二舅二妗子有时中午会喊我去吃饭，尤其是吃好饭时，比如吃糕。 还没放学，可爱的二舅就站在教室门旁，掐着一根烟卷儿，瞅着我笑眯眯地一声：到二舅家，吃糕！ 二舅人高马大，大嗓门儿。我听得出来二舅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教室里还是一秒钟便笑翻了天。 二舅把我推上炕，二妗子满头是汗忙乎着。不一会儿糕盆端上炕头，表妹还很小大概七八岁，给我们每人碗里倒了些腌菜的盐水，夹了一筷子腌菜，二妗子又给滴了一点儿生素油（胡麻油）。表妹说，哥，吃哇赶快。我有点儿发蒙，心想怎么个吃法？只好等二舅他们吃开我再看怎么吃。猜对了，就是素糕直接蘸腌菜盐水，我第一次这么吃，小心翼翼地吃下一口，很意外感觉相当好。原来一直认为吃莜面蘸腌菜水，没想到蘸糕居然很好吃。直到到今天，我还有这个习惯，即使不蘸腌菜水，也会用盐、花椒粉、葱蒜末儿，加醋加老抽调成汁儿，蘸糕吃。家人和不少朋友们对我这种吃法一万个不理解不接受，很是鄙夷，说我真是个“别股筋”，而我却乐在其中。  四五十年前那个时候，传说农业社每年秋忙结束，颗粒归仓后会吃一顿“起场糕”或者叫“了场糕”，祝贺丰收也犒劳一下辛苦了大半年的受苦人。大烩菜油炸糕管够，有的壮劳力饭量惊人，一边吃烩菜，一边还能吃下二十好几个油炸糕，一直吃到不能走动了。媳妇儿过来，拭抹着眼窝儿搀扶男人慢慢踱回家。 我的一位长辈亲戚，酷爱吃糕，人家是独爱素糕蘸沾豆面。沾豆面，就是黑豆、黄豆炒熟，去皮碾成面，往里面的加一把白沙糖，又绵又甜。素糕撕成片子，抹一层沾豆面，折叠，再抹一层，再折叠，五六折过后，皮薄面多，又是香甜又是糯又是筋道，美死了。这位长辈左边半盆糕，一个沾豆面木钵子揽在两条腿中间，一会儿包一个，一会儿包一个，最后嫌麻烦，不包了。撕一片儿糕，蘸一回沾豆面，不急不躁，不噎也不会让面呛着，总共吃下二斤把半，至少。这糕已经吃到了极高境界。  有人说懒糕粗涩可是真不好吃，那得看是啥年代是啥年份了；也有人说吃糕蘸醋会尿不灵，会很难受，我从来没体验出这个，说明这与蘸不蘸醋无甚关系；黍子不剥皮吃懒糕，有时是为了省粮食，有时是真的忙得顾不上去剥皮，才直接上碾子推面了，所以懒糕不是懒，是人们太忙碌太操劳了…… 过去人们吃糕叫吃好饭，有大事喜事有贵客才吃糕，吃糕也有“高升旺长”的意思，所以很期待。“搬家不吃糕，一年搬三遭”，必须得吃糕。当然现在吃糕仍然是吃好饭，但现在吃糕已经超出了仅仅满足胃的需要。吃糕是不是更趋于一种仪式，一种纪念或者庆贺的仪式了呢？ 回头想想，啥糕也没少吃，吃法儿也是五花八门多了去！其实这和人生是一模儿一样儿的，吃糕、吃盐、喝稀饭，都是生活的一部分，都是鲜活的过程，更有鲜活背后的五味杂陈。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经历，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各种各样的心路历程和体味，这便是真正的烟火人生。以吃糕比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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