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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宰年猪

 老魏的新视界 2020-09-08


又是一年年关到,该是农村人杀猪宰羊的时候了。

记得小时候一过腊八节,乡亲们就开始杀猪了。猪是自己家养大的,一般是头一年的秋天就抓了小猪,养到第二年的腊月,叫隔年猪。当年春天抓的猪养到腊月,叫当年猪,一般长不太大,杀不了多少肉。
杀猪有专门的“刀把式”,我们村的是姓瞿家的“丑爷”,丑爷长的并不丑,是因为有杀猪的绝活,人们对他尊称丑爷了。丑爷杀猪不收钱,只是每头猪都剜一个猪尾巴,据说他家的猪尾巴多的吃不了,就腌成腊肉来年慢慢吃。
经过了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找丑爷杀猪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物质匮乏,猪是吃草料,靡衣子,推细的包谷杆子,加些糠,麸皮就是好的了。没有包谷面之类的添加喂养,猪长不大,一般只能杀个五,六十斤肉的猪,人们就舍不得那个猪尾巴了。
记得那几年我家的猪就由我大伯家的大哥来杀了。大哥杀猪,我和二哥、大嫂就是帮手了。早上我和大嫂用麦草在灶火里,一人烧好一大畚子锅开水;准备好一个小盆 子,里面放上些黑面,是用来接猪血的。
要杀的猪头天晚上就在哭,流眼泪,能够看到猪的眼圈是湿的。因为准备杀的猪头天晚上不喂食,猪是很灵性的动物,预感不妙。
大哥和二哥把猪从猪圈里抓出来,平放到一个很结实的实木炕桌上,二哥抓猪的前腿。我先把盛血的小盆子放到猪头那边的地上,再跑过来换大哥抓猪的后腿,我基本上是跪在猪的后腿上,单凭手的力量我是压不住猪的。
准备就绪,大哥先舀一碗凉水,倒在猪的脖子上,用手搓搓脖根子,他说洗洗,接下的猪血干净。我看是给猪一个冷却麻木的作用,以减轻猪的疼痛。大哥要动刀了,动刀前,大哥要把他的那把尖刀再擦拭一遍,用大拇指轻轻试验一下。这像是自己缓解情绪,还是在向猪宣战,或是向猪致歉 ……。当刀子真正捅向猪脖子的那一瞬间我从来没有看过,也不敢看,我全神贯注的只是做好一件事,把猪压住别让它蹦起来,否则它会更加疼痛。大哥不是职业屠夫,他杀猪总是小心翼翼的,像怕猪太疼痛,又怕猪杀不死……。
我听人们说,杀猪时刀子必须捅在心上猪才会死。我问大哥,他否认了,但是每次我看到的猪心都是被捅破的。
猪血咕咚咚流完了,猪像一滩烂泥瘫软了,猪真的死了。我去搅一搅猪血,让它和面粉充分混合,不让它自己凝固。猪血留着可以灌血肠,或蒸血馍馍,或擀血面饼,留作日后吃。


猪杀死了,大哥把他手上的猪血在猪的后脊背上喳喳一搓,就开始拔猪鬃,拔下的猪鬃可以栽刷子,或者卖钱,或者和货郎换些零碎东西。
要把猪放到大锅里烫猪毛了,锅里先倒上早上烧好的开水,有时候再加点冷水,大哥用手试一下,行话叫“抓水”。据说只有合适温度的水才会把猪毛烫的干净,好拔。大哥二哥把猪抬到大锅里,两人拿着钢芊左右翻滚,使各个部位充分被烫到,感觉不到位的地方大哥就用盆子再浇一浇。而后开始拔毛,拔毛小孩子也可以上手;大哥拿砖头边搓边拔,像给猪做细致的洗澡。大哥很细心,拔毛要求很高, 不但猪身上要拔的干干净净,连猪头,猪蹄子也要基本上拔干净。
拔完毛,光秃秃的猪被抬着悬空倒挂在铁钩上,大哥拿出他的扫毛刀(刮毛刀,一把很薄很锋利的大片刀),用干净冷水一边浇到猪身上一边用扫毛刀细致的刮,直到猪身上刮洗得白白净净,方才罢休。
接下来大哥把猪头割下来,胸腔里存有的一些余血跟着流出来,猪的脖子上就会沾上些血,血脖由此而来。
要开膛破肚了,肚皮上直直的一刀划开来,一边用刀挑出一个洞,要我用手勾住那个洞,帮着把猪胸膛扯开些。二哥端个簸箕,大哥把肠肚等扒到簸箕里,心肝肺等放到一个盆子里。猪肚窝里清理干净了,就切成两半,扒出板油。
翻肠肚的活是个细活,大哥先把大肠头用细绳子扎起来,让我和二哥按照肠子表面一根筋向上的方向,顺顺的来回摆放到桌子上,一般能摆满满的一桌子。如果不摆顺,翻的时候就有可能拧着不畅通,粪便就倒不干净,或者要切断,那样会弄的很脏,洗起来麻烦还洗不干净。大哥先用一根细而长的棍子翻小肠,小 肠翻完了。大哥二哥就去翻大肠,我可以站在远点的地方看,或者干些别的杂活。翻大肠是一件又臭又麻烦的工序,稍有不慎,猪粪就会沾到肠子外面。猪肚子(胃)一刀划开就翻了。翻完的肠肚粗洗一下,细致的洗涮是以后的事情了。

割项(hang)圈,老妈和大嫂开始忙乎了,把项圈肉煮五,六成熟,捞出来切成块做成红烧肉;肉汤炖上酸菜粉条,配上馓饭一碗。杀猪的,帮忙的都吃起来,那个香呀。一年的期盼终于如愿了……
家乡的习俗,杀猪这天做出来的肉和菜,要给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端上一碗,整个腊月即使家里还没有杀猪,小孩子也天天有肉吃。经过三年自然灾害,这个习俗慢慢被淡化了,但至亲和老人还是要端一碗的。
整个腊月,街道上几乎天天有人家在杀猪。猪的嚎叫声凄凄惨惨,屠夫的磨刀声霍霍嚓嚓……
杀猪,就是过年。过年气氛随着杀猪逐渐浓厚,家家开始置办年货,忙忙碌碌擀长面,扣碗碗子炒臊子,炸油果子蒸馍馍。孩子们更是天天盼着年早日到来,敲锣打鼓放鞭炮,穿新衣服收年钱。社火队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自己家养猪杀猪,是计划经济时代物流不畅通,农民基本上维持着千百年来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方式。过年杀一头猪,腌腊肉,炒臊子能吃个半年,猪油省点可以吃一年。家庭生活条件好些的冬天可以宰只羊,这样一年的肉就够吃了。当然没有现在吃的勤,吃的多,但那是标准的有机食品,是不受任何污染,没有任何添加剂的食品。
随着改革开放家庭联产承包土地后,人们家里养的猪越来越大,300—400斤的猪屡见不鲜,单打独斗的家庭式杀猪已经不适应,农村人民的生活方式逐步走向城市化,家庭养猪已经变成了历史


过年了,不用杀猪的年照样过得红红火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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