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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旧事:我的母校—运河小学

 文化佳园 2020-09-08

运河小学在城西,简称“运小”,是全县校园面积最大、设施最完善、在校学生数量最多的一所完全小学。学区占了大半个县城,班里甚至还有大运河西岸几个村子的学生。他们每天都要乘渡船来来去去,风雨无阻,整天乐哈哈的,从没觉得苦。看他们天天有船坐,我们很羡慕。

县城另外两所小学是铁路职工子弟小学与运河师范学校附属小学,分别简称“铁小”“附小”。铁小在城中,建筑最别致,都是砖木结构西式洋房。房顶有烟囱,冬天教室里还能烧煤炉取暖。厕所门窗都是百页样式,房顶还有高耸气窗。校园里奇异花木繁多,文体设施一应俱全,学生都是铁路职工子弟。铁小离我家很近,有事没事,进去逛一逛,摘花爬树打球翻单杠蹲厕所捉迷藏,处处好玩。附小在城东,学生多是机关单位子弟,几乎没去过。有顺口溜形容三校特点:“铁小打铁运小运,附小卖铁赚大利,穷了打铁运铁的。”

我是1964年夏天由运河镇幼儿园升入运小读书的。朦胧印象,校园像花园。校门口,两排大松树夹道。校门两边围墙下,是成排小松树。放学时,喜欢手抚松树头儿朝前走,像弹琴。走进校门,迎面是冬青围成的大花圃。母亲带我报到那天,我一头钻进花圃中,想看看硕大的红花黄花长在什么树上。后来经常钻进钻出,与同学玩捉迷藏。

花圃后是大操场,全校做集体操开大会都在这里。家住石灰窑的许老奶奶在这里作过忆苦思甜报告。她家离我们不远,我随母亲去她家很多次,报告内容她早对我讲过多次,很自豪。尚校长在这里给全体师生讲抗美援越大好形势。“文革”前最后一次在这里开学年表彰会,我被评为三好学生,还因在家办学习小组受表扬。

大操场正北面,是办公室,办公室后面,是小操场,小操场后面是小湖,小湖两侧是花园。再朝北就是院墙,翻过院墙是无边无际的庄稼地——我们经常爬过墙头,到麦地摘嫩豌豆生吃。教室分布于大操场两边,从大门朝里,由高年级到低年级排下去。一排教室一个年级,三间教室,教室前面都有一个大花园。学校西墙外不好玩,是油厂工人宿舍。学校对门是木材货厂,也没玩头。东墙外是平马车社,是我们课余的乐园。可以看溜马,可以看马蹄砸铁掌,可以收集铁沫子玩吸铁石。放学时遇到马车,偷偷坐在后边,一气坐到家,美极。

“文革”前的小学生活,情景像电影《祖国的花朵》,温暖、祥和、快乐、浪漫。记忆中从没为做作业发愁过,家庭作业极少。暑假作业印在图文并茂的大本子,像画册,爱不释手,开学时都不想交出去。二年级时,我参加过学校运动会。本来体育不是我的强项,因为班主任让人人都报名,我就报了100米短跑。跑时还脱了鞋子,却跑了最后一名,羞得不敢去起跑点取回鞋子。是高年级的邻居同学把我的鞋子拿回家的,他反而说我跑的很快。

少先队员队日活动,打着队旗,去港口、工厂,听工人师傅作报告。有时三五一群,坐在学校后院小湖边的小树林里做游戏。有时去居民区给五保户老人打井水、收拾房子。有一次去港口货场捡废纸,走了很远很远,迷了路,天黑才回来。捡了很多废纸,全都交到学校,说是卖了钱,寄给越南小学生买课本。我是一年级第二学期加入少先队的,一条红领巾戴到三年级,红色变白色,破成了布丝丝。戴破旧红领巾最骄傲,证明你是老少先队员。正准备换新红领巾,“文革”来了,红领巾换成红小兵袖章。

学校提倡建家庭学习小组,有利互帮互学。小组由家住附近的不同年级同学组成,轮流到各家做作业。每到暑假都要办夏令营,县城三所小学组成不同营区。三年级时参加夏令营,分到铁小营区,活动丰富多彩,大开眼界。好景不长,第二年发生文化大革命,浪漫温馨的小学生活从此结束。

小学时有两位班主任印象最深。他们都姓胡——一年级班主任胡老师是女的,四年级到六年级班主任胡老师是男的,他们都教语文。只教我们一年就调到文化馆的胡老师,我曾在《打人是地主》一文中有过记述。分别三十多年后,喝喜酒遇到她,亲热的不得了,还合了影。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她几乎能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都叫出来!教到我小学毕业的胡老师,字写得好,书教得好,还会几种乐器。据说后来调到乡下中学,毕业后再没见到过。

我写了一首打油诗,老师改后,用毛笔抄出来,贴在宣传栏里,还让我工工整整抄一遍,说是要给报社投稿。

不久斗争转向,校长开全校大会,动员学生给老师写大字报。我们教室外的围墙上,贴满老师和高年级同学写的大字报。半耕半读学校专门贴来大字报,揭发原在他们学校教书的一位南方老师,说他“女人迷”,还画他搂抱女学生的漫画。

批走资派时,课已上不下去。尚校长和教导主任王墩善老师成了师生们批判的对象,所有教室都挂满大字报。

直到这时,学校才真正成为我们的乐园,我们可以为所欲为了。办公室,实验室,高年级教室,文娱活动室,以前是“禁地”,如今想去哪儿去哪儿。该撕的撕,能拿的拿。平时只能看不能摸的地图沙盘,随手可把山头摘下来。本该是红小兵的我,糊里糊涂跟高年级邻居大哥参加了他组织的“前哨红卫兵”。参加的第一次革命行动,就是打砸抢学校办公室。看着抢来的书报仪器堆放在操场上焚烧,激动得欢呼雀跃。

百无聊赖时,会去学校,东瞅瞅,西瞄瞄,看还有什么可以拿。学校后院有一间小屋,堆满铜鼓腰鼓和各种乐器,我们砸窗而入。整件鼓号不敢拿,就将它们拆散,我拿的是铜鼓上的铝制镙帽。做贼心虚,爬过学校后院墙,踩着麦地猫着腰一溜烟跑掉。

1970年复课闹革命。学校满目凋零,遍地狼藉。美丽的花儿草儿不见了,桌子凳子没一件完整,教室更是千孔百疮,没一块完整玻璃窗。胡老师带领学生成立“五七修理小组”,修理破损桌凳,事迹登上《淮海报》,我们荣获集体五好战士称号。桌凳修好了还是不够用,就从家里拿桌凳来用,桌凳拿的多的,也大都评上“五好战士”。

全民备战,学校搞拉练。我们兴奋地背着干粮,唱着歌儿从县城出发,到丁楼大队住一夜,绕道邳城公社,经红旗公社,从徐塘电厂旁边的运河大堰上走回来。漫长的两天,走得天昏地暗,脚磨了泡,对参加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战士更加佩服。

“文革”后期,两派联合,县革命委员会成立,我们也去参加庆祝大会。我们班专门表演行进舞《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大刀是木制的,漆上银色漆,刀把上系红布。边唱边跳,走在大街上,威风极了。后来又参加国庆大游行。庆祝“九大”召开,我们凌晨四点多钟起床,摸黑到学校,等到天大亮,集队去露天电影场,先开会,后游行,回到家差点饿昏过去。这次是扛红缨枪,表演的行进舞蹈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学了一年多当课本的《毛主席语录》,终于小学毕业了。这时小学已改成五年制,我们是六年制,却上了近七年,与五年级一起毕业升入初中。毕业不用考试,升学也不用考试,按学区,由街道推荐,上了心仪已久的运河中学。毕业那一天,我与一位同学到新华书店买了两张邱少云、黄继光的宣传画,用毛笔题上字,送给班主任胡老师。胡老师不要,我们扔下就跑。

【本文作者:徐景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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