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立杰)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回乡务农那阵子,农村盖房子都是泥墙草顶。垒土墙之前要用石夯将地基砸结实,那石夯大约有300多斤,哪个村子都有三个两个的。打夯是笨活,找十二个人或十个壮汉抓起举过头顶,然后丢手,石夯就砸在新垫的地基上。每举一次要喊一声号子,要求齐抓共举,假如有一人耍奸卖滑,那石夯就失去重心,甚至出意外。 打夯一般在有月亮的晚上,是春寒料哨的季节。起夯号的芒种大爷嗓音绝不比今天的李双江、蒋大为差,那夯号声在夜晚可以传到临边的村庄。吃过晚饭我们按照队长的通知,都蹲在地基周围抽烟等着,等芒种大爷说一声:“人都到齐了吧,那抓夯杠。”我们齐刷刷的站在石夯前,就等着起夯号子,芒种大爷清了清喉咙:“抬起吆,那个小夯吆,使劲的打吆”!我们接过来齐喊:“哎——嗨——打夯嗨”!同时将石夯举过了头顶。举的好的时候,两边的人肚皮可以碰到肚皮,紧接着向后猛退半步,那架石夯就从近两米高的空中“卟”的一声砸在脚前。接着是喊第二声夯号子,再将石夯举过头顶,这样依次一个个的砸过去。只打了十几下,我们就气喘吁吁了,芒种大爷的夯号子是:“脱下吆,那个小棉袄,歇歇再打吆!”“哎——嗨——打夯嗨!” 歇息时,主人给我们抽的是八分钱一包的“火炬”香烟。那时很少有人棉袄里面有单褂子,等脱下棉袄,再干时,大家几乎是光肩裸背,嬴瘦的肋条在寒风中历历可数,随着喘气胸脯就像手风琴一样的一鼓一鼓。这样一直打到月儿西沉,芒种大爷才发话:“怪晚了,打得差不多了,歇着吧。”这时候主人抬出了热腾腾的稀饭,端上几碟小菜,我们穿上袄围上去,风扫残云一般,盆、碗见底。然后大家抹抹嘴头,各自散去。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抹黑到家,将“百来斤肉”重重摔在床上,那一夜睡得真香。 前几天回乡小住,我找了几次才在一家柴垛边见到那架石夯,它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我抚摸着它那风蚀斑斑的痕迹,思绪万千,这大概是新石器时代的祖先留给我们的礼物吧。如今家家盖房子都是挖地基抛槽子石,风光了几千年的石夯已无人问津。那位起夯号子的芒种大爷也作古多年,那些流传了多少代的优美夯号子,没有人挖掘整理,也消失的无影无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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