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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去看老母亲没有带钥匙，最近母亲有点耳背，我轻轻敲了两下门，如果母亲没听见，我就打算回家拿钥匙，反正离母亲住的小区也不远。
出乎所料，门立马开了，母亲赤着脚，站在发着寒光的地板砖上，四月份的室内乍暖还寒，母亲半裹过的小脚瓦着，站立有些不稳，客厅有点暗，母亲眼里却露出欣喜的光，伸头瞅着对面邻居的门轻声说：“这次我可没开错门”。“光着脚干嘛呢？!老娘!摔倒怎么办?!您着急什么呢？”我有些责怪的语气，赶忙扶上去。母亲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声笑着说：“我正在泡脚，怕你等急了，没来及穿鞋”。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把母亲搬来城里三年多了，母亲能自理，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但是她很少下楼，说城里不如老家好，城里对面邻居都不怎么说话，不像老家离“我都开错三次门了，对门孩子今晚都来了，今天你大哥学校大休息，也该来家了。城里楼房真不好，对门敲门听起来给敲自己家门一个样”母亲继续小声嘟嘟着。原来那天是周末，母亲说我外地工作的哥哥两周休一次，该来家了，姐的儿媳妇也该休班了，有人带孩子，姐也该来了。一直以来，我们姊妹的休息，连外孙辈的休息，母亲比我们自己都记得清。我突然心疼母亲， 其实母亲不是怕我们等着急，孤独的母亲等待这一敲门声等得太久，很难想象母亲那三次开错门，看着邻居家的孩子，由希望到失望的心情是怎么尴尬切换的。我坐下来陪着母亲聊天，又聊起她半裹脚的往事。其实我不止一次听母亲回忆这事，当时母亲五、六岁缠足，夜里疼的睡不着觉，起来哭，母亲的母亲我的外婆心疼女儿，夜里起来把裹脚布松开。后来母亲一到夜里就哭，外婆就给松，结果小脚裹一半，直接不裹了。母亲提起她的母亲，露出孩子般幸福的笑。母亲一直在说，我一直在听，心脏不好的母亲累得有点气喘，我让她歇歇再说，她说她积攒太多的话，一见到我们就都想倒出来，每次时间都不够……这时，母亲的老年手机在茶几上响起，我刚想接听，母亲却欣喜地抢过手机，激动的手和下颌都在颤动，她说“肯定是你大哥要来家了，打电话问我要买什么东西的”。“噢！工作要紧，我很好，你放心，你小妹隔这呢，她天天来”母亲由欣喜到失望再欣喜的表情又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切换着，牵动着她每一块表情肌和每一道皱纹，也深深牵扯着我的心，有丝丝的痛和深深的内疚。成年的我们除去给工作，给家庭和孩子，留给父母的时间有多少?你陪我长大，我陪你慢慢变老，这句诗意的诺言，要变成落地的行动真的好难!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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