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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读物 | 呐喊的桃子

 家在黄岛 2020-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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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 家

岛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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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甜桃啦,快来买啊!不甜不要钱!”一声沧桑中带着着急的呐喊划破夏日午后的寂静,清晰地传到我们围坐的办公室来。“山岭地的甜桃啦,给钱就卖啦!”叫卖者再次抬高了声调,迫不及待给自己的桃子拉拢买家。几个同事听着没完没了不断变换的叫卖声,哄堂大笑起来。

  多么熟悉的声音!一块没啃完的西瓜举在半空中,我的脸刷得红了,是父亲的声音,千真万确。为了让熟透的桃子有个更好的归宿,父亲总是爬过山,趟过河,用脚步丈量着蜿蜒曲折的道路,走向偏僻的没有桃园的村子叫卖。如果成熟的桃子好卖,他怎么会来到离家这么遥远的地方?

  吃西瓜的心情荡然无存,站在办公室窗前,怔怔听着父亲叫卖的呐喊忽近忽远,在空荡的巷子穿梭。看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西瓜,心里五味杂陈,双腿如同灌了铅般终没踱出校园门口半步。直至略有沙哑的叫卖声消失在无精打采的蝉鸣中。

  时至今日父亲都不知道,那个炎热的午后,自己的女儿在风扇底下啃着拔凉的西瓜,与推着车子叫卖的他曾经一墙之隔。





  在各种各样的水果中,对桃子总掺杂一份复杂的感情。我在欣喜中听过它花开的声音,“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桃花笑春风的时光,母亲总喜欢带着我们姐弟几人在桃园留个影,桃花映红了我们的笑脸,笑声在园子上空久久飘荡。

  也许是年少时与桃园相守的时光太多,也许是桃子曾让我过多感受生活的艰难。因为它,很少有时间跟伙伴去河边玩耍;因为它,多少个烈日和雨天不敢跃“雷池”半步;在桃园里穿梭,吆喝馋嘴的鸟儿,弓腰在桃树底拔草……记忆中除了上学,其余时间都是在桃园里度过。

  又大又红的桃子挂满枝头,微风吹来似调皮的精灵在枝叶间不断探着脑袋。

  “今年又是丰收年,这几亩桃园能下几千斤桃子。”父亲找来粗木棒把让桃子压弯的枝条顶起来,以防压折或者桃子碰地。丰收有时让人即喜悦又惆怅,信息闭塞的时代,桃子能不能顺利找个好卖家,大海捞针般难以预测。

  我们家的桃园在紧邻河边的树林边,两边都是些羊肠小道,即便桃子再好,收桃子的货车也无法开到地头,特别是遇到下雨天,泥泞的小路徒步都有陷进去的危险。

  “桃子是不错,自己挑够尺寸的用车子送到马路上吧。”父亲好不容易领到桃园的桃贩子,边啃着桃子边说。





  看到成熟的桃子终于有了着落,父亲连连点头,恭维着递烟说好话。“赶紧回家叫人拿着篮子水桶摘桃。”父亲一声令下,我撒欢似的往家的方向跑去。前邻后舍的大叔,大娘闻讯也提着篮子赶来,大家忍着高温及桃毛对皮肤的伤害,几人围着一棵树握着枝条把笑红了脸的桃子,一个个摘下,大家说说笑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园子四周不时有桃子噼啪落入水桶的声音。

  摘好的桃子装好推车,父亲用穿着草鞋垫子的大脚,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前行。爬过几个陡坡终于看到了路口收桃的卡车,路途遥远的问题,桃贩子的车已经快收满了桃子。父亲用接近哀求的语气,好说歹说才把桃子卸下。桃贩子在桃筐里挑来拣去,很大的桃子在他眼里都不合要求,“这桃子还小?颜色多正,你们这样挑选的话,满园还能挑出几个桃子呀?”看到辛勤汗水换来的桃子被桃贩子扒拉来扒拉去,父亲迎着笑脸不住的说和。“车子都装不下了,下次再来多拉点你们家的吧”桃贩子把精挑细选的几筐桃子装上车,扬长而去。

  只剩一大堆入不了眼的桃子静静躺在地面上,有的滚到了泥巴里。摘下的桃子不能过夜,于是只能重新把桃子一个个轻轻捡起装筐“下乡”。“下乡”就是到周边的村庄叫卖。父亲叫来大伯大叔帮忙,大家推起桃子,兵分六路向不同的村庄出发,走街串巷叫卖。

  我紧跟在父亲身后来到陌生的山村,父亲清清嗓子朝着或空无一人或三五成群的胡同叫卖呐喊,车子周围不时围上一群人,“桃甜不甜?”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不甜不要钱,来大家伙尝尝,先尝后买!”父亲在准备好的小水桶里,把桃子洗干净分给大家品尝。还有不讲究的妇女,拿起桃子对裤子上一抹就一口咬下去,“嗯,是很甜,买点吧,再便宜点!”一双双或粗糙或细长的手,在筐里不断翻来翻去,可怜的桃子已是伤痕累累。明明价格已经到了最低,还是有人不断讲价,挑着桃子的各种毛病,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农民,记不得收获庄稼的不易。





  “褒贬是买主,不买谁会没完没了地砍价?”父亲自言自语静静守着那几筐桃子,有足够的耐心。就这样你尝他也尝,有的只尝不买,买完付完钱的手里再顺手拿几个离去。父亲与其说卖桃子不如说是做慈善,一车桃子兜兜转转没卖几个钱。但是只要天黑之前筐空了,父亲就特别地高兴。

  “搭上还得让上,吃了再拿着,真是贪心不足啊!”我评论着那些不赚点便宜不满足的顾客愤愤不平。“吃了总比扔了强,烂了什么也不是。”父亲把空框一个个摞起,如释重负一般。在他看来,桃子从开花到结果到果实成熟,风吹雨打走过一段不平常的岁月,只要逃开腐烂的命运,它的一生也就有了意义,父亲付出的所有艰辛也就值了。

  接下来的几天,拉货的卡车没有如约而至,满园的桃子粉红中开始露白,桃子不等人,总不能让它们掉落,烂在地里吧?于是只能赶四集,或到更远的村庄叫卖。

  天知道对于一个有着强烈虚荣心年纪的孩子来说,赶集走街串巷卖桃子意味着什么。

  那天当我在集市烈日下守着一堆无人问津的桃子,竟远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班主任孙老师的声音!不错。这可如何是好?如坐针毡的我心里默念:老天爷,别让老师看见我这一幅狼狈的样子!





  从遮挡大半边脸的草帽边,我看到了那个讲台上熟悉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叫天天不应,时间仿佛凝固一般。我屏住呼吸,把身体使劲往后缩了缩,带有草帽的头低到了尘埃里。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比课堂老师猛地叫我站起回答问题,跳得更猛,大脑一片空白。还好,孙老师那双锃亮的皮鞋慢慢从我摊前踱过,没作任何逗留,径直而去。轻轻掀起帽沿,望着老师身影越走越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甜桃便宜卖了,先尝后买啦!”冲着行走的人群,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喊了起来。其实过后想想,是孙老师让我此时潜能开发,争分夺秒只为赶在老师折回之前快快卖完,别再出丑。一堆桃子在我的吆喝中竟也匆匆处理掉了,此时的我像逃脱牢笼一般逃离集市,带起空筐沿着回家的路仓皇而去。

  虽说“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桃子成熟的季节,看园子的母亲却吃了一个季节的烂桃,哪个桃子让虫咬或熟透“吧嗒”落在地下,母亲就会蹲在树下捡起洗洗处理一下吃掉。“虫子才精来,哪个桃子最甜它咬哪个!”他老人家看着好好的桃子让虫子钻了个洞,无比心疼一脸惋惜。





  “好桃子留着卖,吃的话先吃招虫的,或熟透掉落的”是母亲教我们遵守的信条。就这样,桃子成熟的季节,我们就陪着母亲吃了一个季节的坏桃子,貌似那些当初让人垂涎欲滴的鲜桃,最后也变成坏桃入了肚。

  瓜果成熟的季节,街头巷尾偶尔还会传来熟悉的叫卖声,如此亲切。那逝去的一声声带着万般生活滋味的呐喊,已经随风飘远。

  父亲叫卖的声音如烙印一般刻在心头,在无助退缩时都会从内心响起。

  桃亦人生——越是被世俗烙上平凡与沉默,越该用呐喊摆脱宿命的桎梏,绽放出生命的那份不甘平庸……


作者/宋荣芳

简介: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


诵读/王刚

简介:家在黄岛·上泉朗诵社常务副主席。喜欢朗诵,用声音传播真诚,浸润岁月,温暖人生。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责编:王礼明

排版:姜蕴青

校稿:王礼明

音频:王   刚

复审:静   秋

发布:王礼明

“家在黄岛”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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