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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记》之米袋子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提起米袋子,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稍微有点岁数的人,都知道“米袋子”和“菜篮子”,这两个词曾经是城里人生活水平的代名词。但是我说的米袋子跟这个还不是一个概念,我说的米袋子是背米的袋子。

从上初中开始,就要在学校食堂吃饭了,因为公社中学离远的村子达20里以上。食堂里准备早饭和午饭两餐,早饭供应粥,午饭供应干饭。

我读初中的时候还是计划经济年代,学校食堂是不能去粮站买粮食的,因为它没有粮食供应指标。学校的粮食从哪儿来?从学生家里背过来,或者学生交粮票换饭票,学校拿着粮票去粮站换粮食。

初一的时候,我没有从家里背粮食。我每天早晨天不亮起床,自己在家做饭吃了后去学校,中午放学我再走回家,吃完午饭后再走回学校。学校到家单程大概有4公里远,每天就这样两个来回。

大多数学生的作息安排跟我一样,能中午来回的,家长一般都让孩子回家吃饭,一者因为大米供应不够,家里吃得随便,冬天基本得吃玉米糊糊,春上天还得杂粮、蔬菜都当成主食;再者不愿意被学校食堂克扣,学校食堂不会足量地给学生米饭。

学校的规定是,学校只收大米和粮票。大米要达到一定的质量,颜色不好的,含有康麸较多的,学校食堂不收。不过那时候狡猾的人还是有的,有人家背过来的大米被淋了煤油,假如这些大米掺到米桶里,整桶米都有煤油味。那时候好多村子还用煤油灯,因此学校收到有煤油味的大米,几乎是经常发生的事。

掺着煤油味的大米,就是吃起来有点呛脑子,应该不至于毒死人,但是确实有缺德的人。有次,食堂发现大米里被人掺了白石子。之所以没有被发现,那是因为当地人还没有见过米粒大小的白石子,混在大米中,要是不注意真的不易发现。

食堂里面的米都是学生交来的,被白石子祸害的米不知道被食堂煮了多少次饭?知道有白石子的同学,打完饭后连忙打来开水将米饭泡上,并使劲搅和,因为石子比米粒重,经水一泡,石子最后都沉到碗底了。

好在这样的情况还是少,绝大部分同学为人还是本分和老实的。每周有个固定的日子可以换饭票,错过这个交粮食的日子,就只能等到下一周了。每到交粮的日子,学校门前的路上不时就能看见背着塑料袋或者编织袋的学生,他们佝偻着腰,哼哧地往前走。

一斤米或者一斤粮票外加4分钱的加工费换一斤饭票。家长是农村的,只能拿着粮本到粮站买完米,而那些家长是吃商品粮的,他们就可以直接拿粮票去交给学校。按理来说,交粮票的人比带米的人少了一道程序,食堂的人要拿着粮票去粮站换粮食,但是,我一直没有明白,食堂的人似乎更愿意要粮票?

吃饭时间,拿着饭票就可以去打饭窗口打粥或米饭。窗口通常设计的跟监狱里面的大小差不多,原本是非常文明的学校,但是学校好像都不重视学生打饭是否排队?每到吃饭时间,窗口前都挤得人仰马翻,有将刚打到的粥倾倒别人身上的,有将刚打到的饭扣到地上的。

那时候,包括老师在内,好像没有人认为不排队有什么不好。有些比较强悍的男同学,还以能挤为荣,他们会以自己的彪悍去取悦女同学,一碗饭挤完,会接着去挤下一碗,这样的拥挤差不多要持续半个小时。

我比别人多一个不愿意换饭票的原因,因为那时候,我的个头特别小,我不擅长挤,也挤不过人家。有身强体壮的同学愿意帮我,但是我还是不喜欢吃抢来的饭,读初中的时候我就读过“廉者不饮盗泉之水,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当然,那也是我死脑筋,其实很多人已经开始打起了饭票的主意,学校门口小店(好像是某教育部门领导的家属开的)里面可以拿饭票换小商品,饭票先是被折算成钱,然后是以分为单位进行换算。我记得读初中时饭票折合为25分钱一斤,一毛钱可以买12颗红薯硬糖,丰收牌香烟是9分钱一包,4两饭票可以买包烟和一颗糖。

饭票可以成为货币之后,它就被同学们喜爱,以前同学们之间不赌博,因为大部分人身上是没有钱的。自从有了饭票之后,大家都觉得自己有了“本钱”,于是各种各样的赌博开始在学生中流行了,赌博可以是现钱,也可以是饭票折合成钱。

很多人中午不回家吃饭,不是嫌路远,而是想利用中午的时间多赌几局。午饭后,学校周边的牛栏和仓库就成了赌博场;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大家在离家那一侧的大坝脚下,找个背风的地方开始扎堆。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临近几个村子的孩子,放学后,都统一到大坝底下集合,直到赌博散场后,大家才一起回家。偶尔有先回家的,家长看见后责问,所有人一致指认,说那个人逃课了,搞得父母们不知道谁是对的。因为那时候刚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父母都一天到晚忙在自己的地里。

有次,一个同学将家里人预算的一个月的饭票都输完了,他每天早晨在家吃早饭的时候都偷偷地为中午备上一份,因为他没有饭票去食堂里面买饭了。有那么几天,家长晚上都没有给他留剩饭,害得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饿到晚上才能吃一顿饭,都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

这样的米袋子,我背了六年,从公社背到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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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晔(古磨盘州人),安徽望江人,经济学硕士,高级经济师,中国注册会计师,人力资源管理师,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经出版了三部历史专著:《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旅行散文随笔《一车一世界》,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并在《金融时报》等期刊上发表作品。累计出版文字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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