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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片五花肉的愧疚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老婆很奇怪,上顿吃过的菜,怎么下顿还可以吃?

我跟她说,上顿只有一碗咸菜,下顿还是这碗咸菜,难道,我们能不吃菜?

就是咸菜下饭,曾祖父还教导子孙不要吃得太多。父亲说,曾祖父一直告诫他们:“菜为盐饭之理,何必叉草进牛栏呢?”

以前在家乡,深秋以后,家家户户差不多都是咸菜当家。一日三餐中,只有午餐的时候,女人会从园子里摘一把青菜。也许是省油、省盐、省火的缘故,这样的青菜也不是顿顿有。

高中以后,我开始住校,除了周末,平时都吃住在学校。周末返校的时候,虽然我们也是拎一大罐子咸菜去学校吃几天,但一周之中,有那么几天,我们会在食堂里面买菜。

食堂里的菜大致分三种:一种是水煮青菜,没油没盐,真的难以下咽,同学们宁愿吃咸菜,也不愿意花5分钱买一份这样的青菜吃;第二种是肉炒菜,即用五花肉炒青菜,菜里有了一些油花。也不知道大师傅炒菜专门加的油,还是五花中炼出来的油。有了油的素菜,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同学们的最爱;第三种是纯肉菜,一般都是米粉肉或者鱼,这样的菜,一周只有1-2个中午有,因为很多人都舍不得天天吃。

纯肉菜对于个别人来说,也不是吃不起,只不过,那时候人不那样生活。就像我,每到家里有好吃的,姐姐都要格外照顾我一些,姐姐说,学校的伙食很苦。

我心里此时愈发愧疚,尤其是对那些经常能吃到的小片五花肉。

小片五花肉是食堂里卖给我们的“半荤菜”,我一直佩服食堂的师傅,那么少的肉片炒一大锅菜,他们打菜的时候,还能每勺都能见肉,这是功夫。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即使菜里没肉,我们也不敢跟大师傅起争执,毕竟他手里有长把的大勺。但是,有胆大的同学,他们要是见菜里没肉,会找大师傅索要,大师傅大多会在菜盆里找一片肉给他们添上,因为大师傅怕这样的人。假如我们敢于跟大师傅叫板,大师傅会拎着勺,瞪着眼对我们大声呵斥。

别看五花肉很小,有它跟一勺菜混在一起,就觉得菜吃起来特别香。

菜总是不够的,我们通常是先吃几口白饭,接着是吃菜汤饭,再后来是菜拌饭。饭菜都吃完了,盆底剩下的一般都是那为数不多的小片五花肉。我们小心地将瘦肉分离出来,然后,美美地享受着瘦肉的味道,感觉是吃完草的牛,静静地窝在树树阴下,愉快地对美食进行反刍。

食堂的伙食比家里的饭菜好多了,起码我能见到肉片,而姐姐在家,只能是一日三餐的咸菜。姐姐说,家里的菜油大一些。因为这小片的五花肉,我一直觉得亏欠了供我读书的一家人。

我不知道,一日三餐在家吃饭,我是否不像读书时那么瘦弱。但是,我还是喜欢学校的饭菜,起码,它每顿都是不一样的。

北京的气温升高的很快,以至于直接将电风扇甩掉了。连续两个晚上,我以自己的思想斗争失败,以半夜带着满头大汗的身体打开了空调的按键。

我之所以如此的犹豫不决,这还是源于我对小片五花肉的愧疚。我其实可以吹风扇,或者是,采取其他的防热措施。可我已经适应了吹着空调盖被子睡觉的节奏,这是完全可以控制的一种睡眠方式。

像当年纠结于姐姐在家一天三顿咸菜一样。我在想着,姐姐们在不通水电的工地上,租住在低矮、不通风的民房里,打电话问我,北京热不热的时候,我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老婆很奇怪,我躺在床上热得睡不着觉,为什么就不打开空调,难道还舍不得那么点电?

她不知道,我的心里一直隐藏着一小片五花肉的愧疚。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专著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涉及《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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