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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离愁,孤单门后思念瘦——故乡⑥

 印象黄陂 2020-09-13


  
文 | 稻田明月
盏离愁,孤单门后思念瘦;
一壶漂泊,水向东流岁月偷。

当我再次推开老屋的门时,已是三十年以后。

自七五年我家在后山腰盖了新房后,就极少来老屋。少年意气,没心没肺,奉命来老屋拿过几次东西,因害怕这里人去房空的阴冷,就再也不愿意来。

后来在外读书,回家日子少,就更没有去过老屋。然后到处飘,然后成家在城市另一边,忙碌中的我,甚至一度忘记了老屋的存在。

直到母亲去世,经常梦见母亲,经常梦见老屋,我才发觉老屋在我的心里,竟占据了如此不可泯灭的重要地位。

随着孩子长大,不觉步入不惑之年,便更加怀念那个诞生过我生命的地方,那个母亲曾经年轻过的地方,那个度过我生命中最纯洁、最烂漫、最美好的近十年的地方。

△// 图源网络

推门进去,走过小巷就进入正堂。正堂分上下两部分。

上部分,容祭祖、客厅、餐厅、家庭议会等功能。下部分是天井,天井的功能是采光、通气、观天象。

天井更有一层宗教含义:这也是端坐正堂上方的祖宗神灵,进出的天路,与各路神仙交流的窗口。通过这个窗口,各路天神既可保佑子孙平安,也可监督子孙不做亏心事。所谓“人在做,天在看”。

与天井对应的地下是一方池,池里有百年老乌龟,池底两侧的排水通道,是整个村庄室内排水网系的一个交点。正堂上下部分之间,以木板门墙作屏风。屏风起保暖、回避、气派等作用。

正堂两侧各有一间,每一间又一分为二,上部分是厢房,下部分靠天井的是厨房或者是柴房。厢房的门开在屏风内,厨房和柴房的门则开在屏风外。

由于没有外窗,整个房屋的采光基本靠天井,正堂和靠天井的厨房及柴房光线尚可,两个厢房的光线就很暗,不得不借助亮瓦采光。

△// 图源网络

我们村一百二十来户人家,傍山东麓依势而建,没有统一划齐的规范,但还是有规律可循。

绝大多数巷子的大门都是面向东方,也有向南开的,也有向北开的。全部老房子,都是坐西朝东向,即中堂对东方。大多数建筑是和我家一样的连三间,隔成六间。有的只有连两间,也有连四间甚至更多间的。

依房屋所在位置,出口可以开在前、后、左、右,但无论出口开在哪一面,必须对着巷子或者院子,没有一家的出口对着外面开。所有的房子,必须通畅,有的左右通畅,有的前后通畅。

一个家庭的体面,全在这天井和屏风上面。富有的家庭,天井四围有回廊,池中间有小岛或者桂花树什么的,天井另三侧除了厨房和柴房,还有佣人起居之所。

而屏风更是精雕细刻,古色古香。屏风以内的地面明显高于外面一二个台阶,彰显着主人与佣人不同的地位和身份。

我家老屋的屏风什么时候没有了?或者我出生之前就没有了?记忆很模糊,只有屏风上面的横梁和横梁上的镂花还在。厨房里的灶台还在,只是没有母亲忙碌的身影。

△// 图源网络

弃用的水缸还在,再一次唤醒着那些记忆:绵连阴雨季节,母亲剪出一连串手拉手的小纸人,倒贴在水缸外壁,再用捣衣的木杵敲打木梯,对着天井口中虔诚地念着——

倒贴人,倒贴人
今天下雨明天晴
天上神,云中行
云过雨过亮盈盈

与厨房一板之隔的厢房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亮瓦上面直投下的光线,反而更显得阴冷。这间厢房原先有两张床,母亲一张,我与三姐共一张,但更多的时候我是在母亲床上睡的,只要父亲(在镇里上班)不回家。

有时生病了,等到夜深人静,母亲就拍打着床沿,一声一声低沉地为我喊生魂:

(喊):“小弟呐——黑回哟——千里万里呐——不要害怕哟——”
(答):“我回来了。”

(喊):“小弟呐——黑回哟——过桥过路呐——要小心哟——”
(答):“我回来了。”

(喊):“小弟呐——黑回哟——过山过水呐——娘陪着你哟——”
(答):“我回来了。”

△// 图源稻田明月

喊着我的乳名,母亲自说自应,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声声呼唤极具穿透力。据说只有亲生母亲,才能够唤儿千里之外。听着母亲的呼唤,我努力想象着那个被惊吓逃散的自己,到底迷失在什么地方?然后睡着了。

正堂上侧原先有一门(借用邻居的,现在已封),里面是哥哥们的房间,记忆里没甚印象,大概是因为哥哥们对我很凶,我很少进去的原因。

正堂另一侧,是大姐与二姐的厢房。那堵与进户过道相隔的鼓皮墙(木板墙),严重变形,像驼背的老人,碰一下就会倒下来似的。大姐经常躲在厢房里读她的圣贤书,对于家里的事充耳不闻,经常听见母亲责骂她,就是不出来。

一次冬天很冷,大家都在堂中烤火,母亲怕大姐冻着了,让二姐送火笼给她。

调皮的二姐送一灰烬的火笼与她后,便笑着问:“暖和点没?”

“暖和暖和,暖和多了!好谢谢你哟!”头也不抬,大姐就这样回答,引得全家哈哈大笑。

△// 图源稻田明月

母亲又命二哥去厨房提焙好火的火笼。

“太烫!”二哥喊着。

“用倒垂(方言,胳膊弯)挽着提,就不烫了!”母亲嘱咐着。

谁知二哥是个愣头青,只听见他在厨房翻得响,就是没见人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母亲问。

“只是,我还没找到那个倒垂,也不知你把那个倒垂藏哪儿了?”二哥很焦急地说。

大家再次哄堂大笑。二哥空着手出来,一脸茫然。

“倒垂就是这里呀!”母亲拍打着手臂说。

“这不就是手臂的膝盖弯吗?怎么不早说。”二哥嘟哝着又进去了。

大家再次哭笑不得。

本文作者稻田明月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稻田明月,出生于蔡店郭岗,定居黄陂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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