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盛老师做我们初中一班的班主任该是多么的幸运;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教师的责任心、使命感已经叫文革折腾得精疲力尽。 当你不知你是谁,一场就是要你发臭的社会运动席卷了几千年的尊师传统,你还能坚持做着老师的事情,认同自己的角色,倾注感情,就是一种伟大。 在蚌埠二中,有一批这样的老师。 现在想盛老师那时的容貌,眼睛大大的,脸型圆而略方,声音有些沙哑——那是管我们这帮淘神鬼弄得声带疲劳。 她丈夫是航校飞行员,她是随军过来的。 刚开始到二中时,她的发式略有些土气,后来就烫发;但衣着是不甚讲究的。 她和欧家勇的这张照片,容貌未大变,穿着却讲究许多。 一九七四年的蚌埠二中,必须得有我们的数学孙立均老师,拿着棍子走在各班教室门前,“要镇压”才能维系基本秩序的场景,也要有好像是从部队下来的外语季老师使劲敲桌子,要我们静下来,却根本无人买账的场面。 那时的教育”维稳“是第一位的,课堂秩序能够基本象点样,下课不要出现打架那样的事情。 我们班是年级的奇葩,在十个班当中,是较为温顺、守纪律的另类。 隔壁高玲玲老师的班,老听她声嘶力竭的管学生,硬拉硬拽都挡不住学生厮打、闹腾;五班政治韩老师,个子高高的汉子,他站教室门口就跟人不在一样,学生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盛老师有效的班级管理就显得格外突出,这让她增加了许多自信。 季老师被学生们哄堂有他自己的原因,外语发音显然大有问题,中文说起来亦是外地口音,再加上没有课堂控制的方法,就是拿着棍子在讲台上乱敲一通,好像能把我们敲安静似的,而且满脸都是缺乏谦和的自以为是。 我们班教室在楼头,老师办公室就在我们班旁边,一有哄闹声音,盛老师就会立在教室门口,班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身为大男人的季老师就有些尴尬的样子。 教师中数年级组长孙老师的威信是最高的,他虽然是上海人,但性格暴烈,有点拳脚功夫。 我们亲见他在学校操场与外面来的人打篮球,有冲撞动作竟然打起来,三拳两脚的把人家打跑,让我们看得瞠目结舌。 他上课教材又熟,眼睛凶凶的看着你,让我们跟劳改犯接受管教似的那般老实他才满意。 他有条毒舌,男女同学若是有恋爱的,他就说让人家赶紧把户口迁一起,打个结婚证,还来上什么学。 他能把脸皮最厚的学生说出满面血痕。 盛老师管学生的本领是我见过的女老师中最厉害的。 她也瞪起眼来恶狠狠的训斥人,沙哑的声音达到极限,对陈晓武那样的橡皮脸她甚至会拧耳朵将其拖出教室,动作幅度很大;而更多的时候她是温和的,会不厌其烦的跟你讲道理,尽管有时并不见效用。 我记得多次到过她航校的家,一排平房的中间。 好像也吃过饭,那在同学中是享有很高的待遇了;航校大院有持枪哨兵站岗,外人进不去。 天上飞着歼6、歼7,一会儿一起降,轰轰响,那大院就更显神秘。 她家里面没沙发、没电话,我们班同学月月父亲是航校最大的官,家里就有。 会感觉奇怪。 我们那时没有等级意识,就觉得如果在一个大院里,老师家里一定要比学生好才是啊。 印象最深的就是夏末凉爽的傍晚,跟她拿着小凳子在航校的水泥地大空场子等着放电影;在那一刻似乎自己迈入了不属于自己的那种部队大院的生活,有些兴奋。 我应该算是她的得意门生之一,好几次拿着我的作文给同学们读。她的激励让我在文字上格外下功夫。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太多的好书读,行文和叙述的方式也是简单而重复的;但有她的刻意鼓励,我尽可能努力证明我受她看重是当之无愧的,在一九七四年的没有学习氛围的校园里,老师对学生的这种影响是少见的。 盛老师也常批评我,口气有时也很重;但我是不怕,知道她更多的是爱护而不是生气。 我小学遇到的第一位语文老师也是女的;她真是打学生,拿板子下狠手。 她有个爱揍她的酒鬼丈夫,我们有时就盼着她丈夫帮我们出气,但我们的想法严重错误,她脸上有伤痕要戴墨镜上课,就会对我们更加气势汹汹的真打。 后来换了高老师,他抑扬顿挫的朗读与对好文章表现出的痴迷对我影响很大。 上高中以后遇见刘金奎老师,他是那种很清高很孤僻的人,国学修为很高。 在老师中我只在报刊上写过我的高中最后一任班主任康云峰老师,这个精瘦的老头一向和蔼,高考以后两次到我们家要我别上,说一定可以在七八年考个好学校的;可惜我们家被孩子下放之类的事情搞怕了,觉得有个书读将来有个饭碗子已经不错了。 为此,我深深的感激他。
很多年以后再回二中见到盛老师,是作为淮北一中与蚌埠二中校际交流的一员。 盛老师在校办做管理。 她还显那么年轻,跟她在一起的合影,已成记忆中的珍品。 那张照片具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足以抵挡多年来没有我的那么多次蚌埠二中一班的合影。 人的一生就是个运命,盛老师、康老师、孙老师,还有厚道的年级组长金文章老师,都是曾经给予我帮助的贵人;即便是那些给过你挫折、苦难的人,也是上天派他帮助你成长的。 这个道理好多年后我才明白。 作者相关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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