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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禅】云冈石窟----石头写成的千年史卷

 禅艺会 2020-09-22

谈到云冈石窟,总是离不开北魏王朝、鲜卑族和高僧昙曜......

一千五百多年前,一个佛教石窟的殿堂,一个辉煌的艺术宝库,在鲜卑族建立的王朝中诞生了。这是一个短暂的时代,魏孝文帝带着他的鲜卑族虽然没有成就其千秋霸业,却在一道道平凡不惊的北方断崖前耸立起来。

以大同(云冈石窟)为起点蔓延至洛阳(龙门石窟)和敦煌(莫高窟).....铸成了中华乃至整个世界文化遗产中的瑰宝。

云冈石窟位于大同武周山麓,始建于公元460年,距今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由当时的佛教高僧昙曜奉旨开凿。现存主要洞窟45个,大小窟龛252个,造像 51000余尊。这些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足以让我震憾。一眼望去,整个窟群东西绵延1公里,东部是宝殿重叠,傲视雄观;中部石窟象蜂窝密布,疏密有致地嵌贴在山之半腰;西部为小窟连珠,围绕其间。整个画面恰似一条巨龙。是呀,它不正是东方艺术之巨龙吗!

东部石窟被当地人称为“塔洞”。主要指1至4号石窟。其中,第3窟面积之大,是云冈最大的石窟,窟分前后室,前室凿出一个弥勒窟室,后室雕刻有三尊造像。窟前恢复重建了三进院落的灵岩寺。相传,灵岩寺为昙曜创建,曾在此翻译佛经。我望着这具有北魏风格的幽阁重殿,穿行于回廊石桥之间,却始终未找到昙曜曾经的译经楼。据载,和平三年(462年),昙曜针对太武灭佛,佛经被焚、所剩无几的状况,组织中外高僧共同翻译佛教经典,参加译经的有天竺沙门常那邪舍等10多人及刘孝标等人。译出新经14部,有《付法藏经》、《因缘论》、《杂宝藏经》、《称扬诸佛功德经》、《方便心论》、《净土经》等,今存9部。我为什么总是想寻找昙曜的足迹,为什么执着地寻找一个答案:昙曜是否是在此翻译佛经的?有时侯,人就这么奇怪。

昙曜何许人也?就是云冈石窟开凿的推动、组织者,也是北魏复兴佛教的高僧。对于昙曜的姓氏、家世、生卒年月,早在唐初已经不详。我们只能从史书中得其只言片语。据载,年少出家,原在凉州修习禅业,为太子拓跋晃所礼重。北魏太武帝废佛教,经像零落,佛事断歇,沙门多还俗,他坚固道心,俨然持守其身。太子再三亲加劝喻,仍密持法服器物,不暂离身,闻者叹重之。足见,品格坚贞,志气高远。兴安二年(453年),昙曜返平城(今大同),适值文成帝车驾出行,御马前衔昙曜之衣,演绎了一场著名的“马识善人”的典故。后来文成帝把昙曜迎入宫中,奉以师礼。昙曜感觉到“世界成坏要因诸佛,圣法兴毁必在帝王”,因此他建议凿窟雕佛,不致于因一时的政治权力的迫害使经像法物荡然无存。故在武周山北崖西开窟5所,镌建佛像。即为今云冈第16-20窟之高大佛像。后人为纪念其功绩,以法名命名,称“昙曜五窟”。

沿着长长的石壁,仿佛沿着漫长的岁月在走。看着尊尊石佛,仿佛在翻阅石头写成的一部千年史卷。是王朝史,民族史?还是佛教史,石窟艺术史?全凭各自的造化。

中部石窟崖壁横亘,洞窟相连,内容丰富,神情迥异,形象生动,为云冈石窟之精华。这便是5至20窟。满目石窟,尊尊石佛,给人带来一个目不暇给、眼花撩乱的佛教艺术之空间,佛法在这时空下,就像一部部经典,多得让人应接不暇。我徘徊于大小石窟之间,仿佛在寻找其中的法门或奥秘。也许正是这里有太多的精彩,太多的可以选择,反而使我觉得四顾茫然。有道是;“若得见佛,当愿众生,得无碍眼,见一切佛。”还是快快让自已浮动心,静下来吧,“心净则佛土净”。

5到15窟,开凿于孝文帝时期,分前后两室,主佛居中,洞壁及洞顶布满浮雕。历经千年的风雨洗礼,世事沧桑,纵使颜色剥落,偶有残缺,依稀可见当年雕饰的精美细致和用心。佛像圆润饱满,宝相庄严,神彩动人。如:5窟的释迦牟尼坐像,高17米,为云冈最大的佛像;7窟的交脚弥勒菩萨像,坐于狮子座上;13窟南壁上层的七佛立像和东壁下层的供养天人等等。他们面貌各异,服饰精致华美。此时,我又想起了拓跋宏带着他的鲜卑子民离开大同的背影,这个1500年前被尊为“孝文帝”的青年帝王,为什么要迁都洛阳?是想与汉文化融合,彻底融入中原?还是为“天下大同”之理想?不知其果,只知孝文帝孤独而坚决的从塞外入关,把北魏王朝建立在了中原大地,而把他祖先的业绩,和作为鲜卑人的姓氏“拓跋”,以及眼前的云冈石窟,统统留在了关外的大同。

也许孝文帝的这个理想,太遥远,在今天看来,似乎又更加的遥远了。

凡对佛像艺术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一时期造像的最大特点是汉化:南北艺术的交融,中西文化的荟萃。也就是石窟无论在题材方面,还是在洞窟形制方面都出现了汉化现象。如第9、10、12窟,窟前列柱,洞开二门,这是汉时的榴柱,上雕瓦拢、屋脊,窟面雕成仿木建筑的屋形窟,窟中则雕成屋形龛。又如:11窟的释迦、多宝二佛。菩萨像头戴宝冠,身上除项圈、臂钏、短缨络、手镯外,出现了帔帛。最关键的是出现了汉式服饰的供养人。即从鲜卑装束的夹领小袖式的服装,转变成穿上了宽博的南朝汉式服装。细腻生动,姿态神情,妙至毫巅。抚摸它们的线条,仿佛还能感受到千年之前的温度。其实,胡汉文化的交隔,影响了一代造像。敦煌莫高窟、龙门石窟中的北魏时期造像均不同程度地受到云冈石窟的影响。即从印度的‘瘦骨清相’完全转变为雍容华贵、慈眉善目,这正符合中国人心中尽善尽美的佛祖雕塑的审美情趣。随着时代的发展,到唐代已不见北魏之古拙,转向了积极欢乐的柔美艺术,更显出了佛的大慈大悲的仁爱。也许,我更应该去关注思索这美学背后的时代变迁。

凡到云岗石窟者,似乎都会为“昙曜五窟”而震憾。

昙曜五窟(16-20窟)是云岗开凿最早,气魄最宏大的窟群。规模宏伟,雕饰瑰丽,技法熟练。而昙曜五窟最独特之处,是北魏王朝“人主即佛”的特殊佛教文化:五尊大佛在代表佛陀的同时,也分别象征着北魏早期的五世皇帝。这种特殊的佛教造像在印度,甚至其他佛教先进地区从未出现过,昙曜五窟的开凿,揭示了与印度佛教不同的“中国佛教”的开创。这种现象,有点象世人所说的“政教合一”。如:16窟,主尊为佛立像,传为当时在位的第四代文成帝的形象。大佛的脸上和脚部都各嵌一黑石,据说与文成帝身上的黑痣部位完全吻合。显然,昙曜是在告示世人,文成帝就是佛的化身,君权神授,不可动摇。如果一块石头有幸,被雕刻成这样的像,历经千年的世事沧桑,它是否也具有佛性呢?其实,就我看来,似乎更相信它是一尊站立佛像。高13.5米,头部刻有波状头发,面部长圆,身上穿的袈裟从双肩搭下来后其衣角搭在左肘上,胸前用带子打结的形式。这种着衣形式称为“双领下垂式”或“中国式袈裟”。应该说它是中国式袈裟佛陀像的早期范例之一。

尽管北魏王朝建造石窟的本意是“人主即佛”和“为人主造祈福像”,但是当时造型艺术家高超精湛的技艺、超凡的胆量和伟大的气魄却不能不令世人惊叹。依山开凿的佛像大者可与山比高,小者仅有几厘米。佛像表情各异,姿态万千,有的面目清秀,有的容貌庄严,有的高大魁伟,有的体态安详。其中,最著名的20窟施禅定印的佛坐像,俗称露天大佛。整个佛像面目慈祥,雕饰精美,刚健雄浑,造型雄伟,几乎成为了山西的封面,骄傲的展示在世界面前。佛像,高13.7米,高肉髻,头部素面,面相丰满圆润,双耳垂肩,大目高鼻,唇上蓄八字须,嘴角微微上翘,宽肩,着袒右肩袈裟,衣边饰联珠纹。跏趺坐姿,两手平放于腿上,仰放下腹前,系禅定印。真可谓:心一境性,进入到虚空法界。石窟顶部为巨型浮雕,刻有手执乐器、凌空飞舞的飞天,仿佛又听到了北魏时鲜卑族悠扬而动听的梵曲......

过去,我曾在书上见过,没有太多的感觉。今天近距离地目睹1500岁的佛像,只好虔信地双掌合一,唱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西部石窟以中小窟和补刻的小龛为最多,修建的时代略晚,大多是北魏迁都洛阳后的作品。主要分布在20窟以西。这个时期的洞窟大多以单窟形式出现,不再成组。雕像的体积减小,却充满了丰富多彩的细节,凸现出了游牧格调、草原特色。坐佛衣裙下摆裙纹日趋重叠、繁褥,流泻着草原如歌的行板。佛龛的装饰更为复杂,龛楣、帐饰多变,洋溢着鲜卑人洒脱、豪放、多趣的民族性格。佛像和菩萨像面形消瘦、长颈,肩窄且下削,这种佛像传承了印度的石窟艺术,后来发展为“秀骨清像”,成为中国北方石窟艺术的榜样和“瘦骨清像”的源起。

蓦然回首,石窟外开满了黄色的小花,鲜艳娇嫩。心却感慨,花有四时荣枯,佛却一坐千年。

这个动用了皇朝力量开凿的石窟,相较于出自民间信众的莫高窟,和中原地带被炮火和风雨侵蚀的龙门石窟,其视觉感、震撼力要高出不少。大家也许会觉得,我只是文字上的附庸风雅,甚至是修饰和升华了的感受。但是,我想说,凡经历过云岗石窟的人,可以说身心都将得到一次洗礼和历炼。

在这绚丽夺目,气势非凡的千万佛像之后,也许是一个胡人王朝远去的背影,同时更多是佛教史的开始......

作者简介:周聪,号觉宇,网名葱姜园子,任《峨眉山志》编辑部副主任编辑,峨眉文史研究员,峨眉山楹联协会副会长。曾参与《峨眉文物》《峨眉山志》《中国风景名胜故事词典》等专著的编辑。先后出版《诗与禅-峨眉山诗词》《韵-峨眉山诗》《葱姜园子诗文集》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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