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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第108篇:叙述学知识进入中学语文教学要避免一些误区

 豫北闲人原创馆 2020-09-29

2020年第108篇:叙述学知识进入中学语文教学要避免一些误区

中山市教研室/郭跃辉

叙述学知识进入到中学语文教学领域,我对此是表示支持的。我本人也曾经拙劣地运用叙述学的相关知识来解读高中、初中语文教材的文本。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发现叙述学理论进入中学语文教学领域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其中最大的误区就是对关于叙述学的相关理论、概念比较模糊,而当这些理论、概念以及相关知识进入到教学领域后,就会得出很多似是而非的结论。当然,即使是叙述学本身,也有很多存在争议的概念和结论。最近,我在《高中语文教与学》2020年第7期上读到了一篇《经典叙事学知识对高中小说教学的意义与价值》的论文,论文阐述了经典叙事学对小说解读的价值,高中语文教材中小说阅读的重要性以及经典叙事学知识进入高中小说教学的必要性。除此以外,作者还列举了五个经典叙事学知识指导下的小说教学案例。从整体上讲,这篇论文在理论和实践层面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至少我没有能力写出这么有深度的文章),不过有一些细节问题,我有一些不同的理解,这恰恰也是叙述学进入中学语文课堂的难度所在。

首先,如何理解“叙述视角”这个概念?作者举了统编教材七年级语文下册《阿长与<山海经>》一文的课后练习的一道题:“分别找出代表‘写作时的回忆’与‘童年的感受’的一些语句,体会文中‘成年的我’和‘童年的我’两种叙述视角的不同”。实际上这道题中出现的“叙述视角”一词是不太准确的。叙述视角是小说作者与叙述者分离的产物,即使是这篇散文,叙述视角也只有“成年的我”,因为“童年的我”只是被叙述的对象,也没有叙述能力,更没有产生叙述行为。不过“成年的我”与“童年的我”两种心理与表现确实存在,有人称之为“成人视角”与“儿童视角”,有人称之为“成人口吻”与“儿童口吻”,钱理群教授称之为“童年感受”与“成年回述”。因此,“成年的我”和“童年的我”并不是两种不同的叙述视角。另外作者提到的2018年高考试卷中《赵一曼女士》阅读理解题目中“称谓的陌生化”涉及到了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论,这其实也不是专门的叙事学理论。另外,作者提到“整个高中阶段,多个版本的语文教材中都没有对该概念有过稍微深入一点的讲解”,不知作者说的“该概念”是否指“陌生化”概念,抑或是“叙述视角”概念?其实,人教版高中语文选修教材《外国小说欣赏》介绍了很多经典叙事学的概念与术语,其中包括了“叙述角度”,但没有出现“陌生化”的相关表述。

其次,作者提到了叙事学中“故事”与“话语”的分野,这其实也是经典叙事学的理论基础。“故事”和“话语”是托多洛夫提出来的概念,前者指叙事作品的素材,后者指表达形式,查特曼就曾直接用“故事”和“话语”作为《故事和话语》这本书的名字,而经典叙事学的代表人物热奈特提出了“故事”“叙述话语”“叙述行为”的三分法,申丹教授主张用“故事”和“话语”的二分法代替热奈特的“三分法”。故事,指的就是不受叙述媒介影响的事件本身;话语,则是叙述者的叙述行为,包括了视角、时间、空间、速度、频率等内容。这篇论文的作者对“故事”的理解是正确的,但是对“话语”的解释有错讹。他认为“话语涉及作者是怎样叙述的,也就是具体到某个作家是如何处理该故事的,属于形式层面”,其实“话语”内容与作者、作家没有直接的关系,“话语”涉及到的是叙述者的叙述行为。因此他举到的2019年全国卷《理水》的一道题目即要求考生从“故事”和“新编”的角度分析这篇小说文本的基本特征,认为小说涉及的大禹治水就是“故事”,而鲁迅对该故事进行的个人化处理是“话语”,这就大错特错了。在《理水》中,大禹治水的传说只能算是故事的原型,《理水》中有关大禹的事迹、行为、活动等才是“故事”,叙述者对该故事的处理,才是“话语”层面内容。高考题围绕《故事新编》的书名设计题目,并不是说“故事”和“新编”对应了经典叙事学中的“故事”和“话语”,“新编”其实也是作者的行为,是鲁迅先生对大禹治水的故事进行了重构,至于小说中叙述者用何种叙述语气、何种叙述视角,那才属于“话语”层面内容。

第三,如何理解“叙事空间”的概念?我对“叙事空间”的理解也是处于浅层次的,论文的作者也没有对这个概念进行解释。但他以《家庭女教师》为例,阐述了该小说中叙事时间和叙事空间的存在,认为“故事空间严格地限制在阴暗狭小逼仄的房间里”,那么这里的“故事空间”和“叙事空间”两个概念在内涵上是否一致呢?我的直觉是不一致,因为“故事”和“叙事”本身就是不一致的,前者涉及到的是素材、事件,后者则是叙述者的叙述行为。论文作者分析的《家庭女教师》开篇提及两姐妹对话的房间“笼罩着一片黑暗,只有两张床在隐隐约约地发白”,这应该属于“故事空间”的特点。荷兰叙述学家米克·巴尔在《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一文中专门讨论了“空间”概念,并且在书中区分了“空间”与“地点”的不同含义,但没有明确指出“叙事空间”和“故事空间”的区别。谭君强的《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讨论了“叙事时间”,但没有专门讨论“叙事空间”。这也说明,从叙述的角度理解“空间”这个概念,是有一定难度的。

除此以外,一线教学中经常用到的“故事情节”“情节”等概念,从经典叙事学的角度看也是有一定争议的,即使是“叙事学”“叙述学”的概念,也值得辨析。这更加说明了叙述学理论与知识进入语文教学的难度。当然,有难度不是问题,问题是叙事学知识进入到一线教学之后,究竟给学生的学习带来了什么以及能够从哪些方面帮助学生理解叙事文本,叙述学知识究竟以何种形态和方式进入到语文教学中,在测评中如何体现这些知识等,这才是最值得探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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