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龙眼》作者:刘善民

 古城文化界 2020-09-30

龙     眼

作者;刘善民

 村街是条龙街。街西头的大庙是龙头,东头小庙是龙尾,弯曲的长街是龙身,胡同是龙爪,龙眼就是分别位于大庙两侧的老井。老井养育了一代又一代龙街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庙早被翻盖成学校,老井却龙泉依旧。到七十年代末逐渐干涸。我是吃老井的水长大的,每从那里经过,都会驻足瞭望,心存感激,在一片青砖砾瓦中寻觅远方的故事。

老井,系人工土井。砖石结构,何年所挖,无文字记载。传说早年村民祭庙,每次都不忘在井旁摆上一份供品,焚香祷告。可见,当初建龙街不单是震慑滹沱河的洪水,也是向龙脉祈求甘泉。或许人们的虔诚感动了龙王,老井含情,清泉喷涌。传说井水最饱满时,早晨无须借助扁担,弯腰就可以提水,而且水质纯净,清澈甘冽。都说这两口井沾龙气。或许龙王真的助力此地,史上龙街出过布政史,出过军官,出过大学教授,出过不少财主。所以多年来,老井的演义便多了几分神韵。

传说有个刘二封,家住龙街东头,高个,虎背,狼腰。自命有皇封之运。他武艺高强,尤其擅长“夜行奇术”。听老人们说,村东龙母庙那块石碑,就是他从洞庭湖弄来的。他将石碑夹于腋下,一夜飞奔,将这块宝碑运回。时任湖广布政史的刘俊,回乡省亲,主张重修庙宇。将宝碑派上用场,龙母庙才有了“先春台”之说。刘二封虽为侠侣,却为人霸道,也干了不少坏事。比如每天傍晚,就将老井用磨盘盖上,第二天,他不起床谁也不许动,他要打头一担水,最先享用龙泉。然而,神龙有眼,老二空有一身武艺,最终没能得到皇封。

传说归传说,大自然的馈赠与香火无关。多年以来,泉水汩汩浇灌着父老乡亲的期望,黎明扁担演奏着几代人的生命乐章,夏日肩头蒸腾出农民的汗水,冬日冰路延续着子孙的命脉。

井台,是乡亲们交汇的地方。各自的忙碌或使人们虽同住一村,一街,甚至一个胡同,没有见面的空闲。井台邂逅,道出了一肚子闲言碎语。女人们将衣服端到井边,洗涮嬉戏之间,传递着村里的新闻。乡邻偶有误会,井口相逢,一声问候,便烟消云散。同吃一个井里的水,哪有解不开的井绳?

担水是一门艺术。水是生命,是圣洁。因而到老井提一桶水,就如同向龙王讨一桶甘霖,人们倍加珍惜。扁担下井之后,摆桶,上提,然后倒把到井口,平稳放到地面,寸量到位,不折不扣。扁担上肩以后,要颤巍有度,一路走来,充满节奏。街北的斗爷是挑水的好把式。讲究步伐匀称,不紧不慢,因此,水也很少晃出水桶。按他的话说,就是担水如偷水,路上不留水痕。并且,从井口到家一共有多少步,需要几分几秒,他心里都有数。

老井东侧是一条大道,为龙街之龙须。老柳低垂,村烟氤氲。路通南北,人流不断。往南是诗经台的方向,往北是曾经的吕汉码头。龙街有个多年的的规矩,担水如遇路人渴求,都应停而相让,不可怠慢。善于助难救困,帮忙外乡人。这是村风,是老井的挽留,是古道热肠的纯厚与善良。

我们这一代在老井担水,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北边那眼老井已慢慢枯竭,南边一眼尚在,但其水位已经很低了。打水时要在扁担上面另接一根木钩子,不然够不到水面。如此摆起桶来很不方便。扁担常常脱钩,把水桶丢在井底。只好借来铁猫打捞。用粗铁丝弯成的铁猫有好几个爪子,上面系着长长的绳索,是捞桶的专门工具。把猫系到井底慢慢寻找,凭感觉触碰桶系或桶边,一旦有沉重的感觉便慢慢上提,然后轻轻的把带有青泥的水桶提到井台。

岁月悠长,老井用浑浊的眼睛述说着无奈。人们一次次地淘井,无异是给这昏花的老眼涂抹层层药膏。黑色的泥浆记录着村庄的历史,捞出的手榴弹、金手饰、银手镯等希贵物品发出声声叹息,裸露出老井的包容与沉思。后来,老井干涸了……

 一次,我路过这里。往日的大庙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这也是我的母校。在这读书声里我听到了春的气息,听到了青山绿水,这是村庄的希望。我想,那些坐在教室的孩子们是否知道他们父辈、祖辈的远方,曾经有一双天然而明澈的眼睛……

刘善民,河北饶阳人,早年从军,后到地方工作,现在衡水某事业单位供职。喜诗文,作品散见于网络及各级报刊。

古城文化界

努力打造以纸刊,网站,微信平台三位一体。积极传播正能量,创办宗旨“立足古城,放眼八方,推介精品,惠及万家″。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