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状元吴宽和徐州的不解之缘 徐州和苏州,一个位于江苏的最北端,王霸贤豪聚集之地,一个位于江苏的最南端,古典园林甲天下之城,一南一北,各领风骚数千年。明代,一条大运河把两个城市连在一起,苏州状元吴宽途经徐州留下不少佳话,写下《分题百步洪送顾工部》《赋黄楼送李贞伯》《望桓山》等诗歌,笔墨清新隽永,风格舒雅大气,彰显了古彭文化特质,展现了大运河文化魅力。 吴宽(1435—1504)字原博,号匏庵,直隶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成化八年状元及第,明孝宗朱祐樘即位,被委以重任,官至礼部尚书。擅诗文,工书法,对苏轼怀景仰之心,诗文命意不免相袭,书法风格一脉相承,为获其言履其境,追寻苏轼足迹,遍览徐州诸多美景。 羽衣月夜的百步情 百步洪,位于徐州古城东南,和秦梁洪、吕梁洪并称古彭三洪,又称下洪,古时因乱石交错、水流湍急被誉为天下奇险,《方舆纪要》载:“洪有乱石峭立,凡百余步,故曰百步洪。”元明时期是大运河千里漕运咽喉之地。今位于云龙区迎宾大道和平桥南侧。 吴宽对苏轼的崇拜已经超出文学范畴,达到心灵对话的至高境界。诗人沿着苏轼的脚印登上黄楼,写下《分题百步洪送顾工部》:“长河势屈曲,学海遥之东。瞬息泻千里,滔滔若无穷。忽然经彭城,怒发何其雄。千艘相上下,往往惊篙工。昔闻入蜀险,殆与三峡同。行人举足计,聊号百步洪。此地山绕路,微禹安能通。凿石尚磊磊,急流为磨砻。喷射声愈振,石腹疑中。……”一带江山尽收眼底,近处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一派繁忙的漕运景象,远处白浪滔滔,水势凶猛,百步洪水流急湍。此情此景勾起了诗人万般思绪。 1078年秋,苏轼写下与《前赤壁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百步洪二首》,第一首连用兔起鹰落、骏马注坡、利箭脱手等七个比喻来形容百步洪速度之快,以此引发快乐人生的话题,“险中得乐虽一快,何意水伯夸秋河。”这两句是苏轼心理轨迹的真实写照,世间万物如百步洪一样飞流急湍,人生也不例外。用现代的话说,人生,不必纠结于过去,也不必担心未来,所有的美好就在当下;绝不要像水神一样随波逐流,当百川灌河时洋洋得意,当百川归海时望洋兴叹,这样只能徒增烦恼。 吴宽的感悟与上面大不一样,他结合为官所累的切身体验,借文学之眼洞悉人生快乐,他认为第二首的寓意比第一首更加深远,更值得赞美。这和国内许多名家极其玄奥的评论相左,可谓见仁见智。 在《百步洪二首》诗序中,苏轼有感而发:“余时以事不得往,夜著羽衣,伫立于黄楼上,相视而笑,以为李太白死,世间无此乐三百馀年矣。”这段描述和第二首是相互照应的,第二首诗中说:“不知诗中道何语,但觉两颊生微涡。我时羽服黄楼上,坐见织女初斜河。”这四句流动的情感纯真而率性,蕴含了苏轼超然旷达的人生态度。微涡,脸上露出的浅浅酒窝,相对时的莞尔一笑那才是满世界的欢乐。古典诗词的理趣总是体现在一些富有诗情画意的细节里。 吴宽虽身居要职,却对官场黑暗产生了极度厌恶,不由像苏轼一样产生了田园归隐之心,在苦恼之际,苏轼透彻的人生感悟让吴宽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快乐。苏轼夜著羽衣伫立于黄楼的场景让他难以释怀,在多首诗歌中他引用了这个典故,羽衣和明月组成了一幅绝美月下图。 《分题百步洪送顾工部》:“月夜披羽衣,清啸黄楼中。下视瓠子河,枉筑宣房宫。”这是对格尽职守、灾难面前勇往直前的感悟,如果没有苏轼率众抗洪,只靠汉武帝修筑的宣房宫来保徐州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又如,《次韵友人海昌对月见怀》:“怀仙不信有瀛洲,汗漫真为此夜游。浮世纵观俱是海,高人独立最宜秋。发晞清露如新沐,手挽银河欲倒流。却向君家夸故事,羽衣明月倚黄楼。”这是理想和现实出现冲突后的感悟和体会,即使身处难熬的逆境,也要有所追求,力争活出一份潇洒,一份从容,一份自在。 依依难舍的黄楼情 黄楼,位于徐州古城东门,1077年秋,黄河决口,殃及徐州,苏轼率众抗洪保城,并在城之东门增筑高楼,外涂黄土以镇水,题曰黄楼。是古今文人墨客登高望远之地。今位于鼓楼区中山北路庆云桥东侧,1988年复建,三层楼阁,以纪念苏轼捍水保城之功。 吴宽见贤思齐,对苏轼的崇拜几乎达到了疯狂的程度,苏轼文集一字一句抄写,以领悟其中的真谛,明张丑《真迹日录》载:“明书家所录册子,有吴原博手钞《东坡志林》。”;苏轼墨宝潜心鉴赏,门外大雪飘飘,哪怕摔倒也在所不惜,他在《雪中李世贤招观东坡清虚堂诗真迹》中曰:“坐当大雪发长笑,新酒正熟浮红霞。”《四库全书》中对他的评价比较中肯:“平生最好苏学,字法亦酷肖东坡,缣素流传,收藏家珍如拱璧,其文章和平恬雅,有鸣鸾佩玉之风,诗笔更深厚浓郁。” 吴宽对黄楼文化的研究一样如痴如醉,他把苏轼尊为“羽衣人”,《徐州重修黄楼》:“楼中不见羽衣人,黄垩依然四面新。坐使河流循故道,俯临山石倚长津。名邦信美皆吾土,胜日登高与众宾。从此欲传州守事,只须题壁扫清尘。”诗文水到渠成,变偶像崇拜为塑造自我的源泉,发自内心要宣传苏轼一心为民的感人事迹。 宣传苏轼抗洪事迹,吴宽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在《赋黄楼送李贞伯》诗文中不惜耗费大段笔墨来称颂:“徐州太守苏长公,夜呼禁卒登城墉。一身未足捍大患,岂无木栅兼竹笼。戏马台旁二十里,有堤横亘长如虹。高城不浸三版耳,挽回鱼鳖仍耆童。防河录成天有工,黄楼高起城之东。五行有土可制水,底用四壁涂青红。太守登楼宾客从,举杯酹水临长风。河伯稽首受约束,不敢更与城争雄。水流滔滔向东去,纾徐演漾殊从容。负薪投璧竟何用,汉家浪筑宣防宫。自公去后五百载,水流有尽恩无穷。我生慕公公不逢,安得置我兹楼中。颖滨淮海独何幸,留得两赋摩苍穹。凤池舍人今李邕,南行别我何匆匆。登高眺远必能赋,封题须附冥飞鸿。”,苏轼勤于政事和爱护百姓的事迹跃然纸上,率众艰难保城,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呈现在大家面前。特别是“我生慕公公不逢,安得置我兹楼中”两句,字字真情流露,表达了诗人对苏轼极尽景仰之情。 妙趣横生的桓山情 桓山,位于徐州东北,紧靠京杭大运河,春秋时期宋国大司马桓魋葬于此,故名。桓山同镇江金山、无锡惠山、苏州虎丘一样名闻天下,都是京杭大运河沿途的山水名胜,这些山峰虽然低矮,但是文化底蕴都非常深厚,卧龙藏虎,人杰地灵,引得历代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吟诗作赋,感慨人生,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桓山因苏轼和吴宽登临又大放异彩。 苏轼当年登桓山写下《游桓山记》:“桓山之上,维石嵯峨兮!司马之恶,与石不磨兮!桓山之下,维水弥弥兮!司马之藏,与水皆逝兮!”诗人鲜明的观点表达了对大司马桓魋的蔑视,人生苦短,转瞬即逝,人死即灭,怎能投胎? 伴随苏轼的观点,吴宽的认识有所扩展,他把齐景公和桓魋相提并论,认为他们都是妄想长生不老之徒,在《归庵记》中讲:齐景公嫌自己还没活够而痛哭流涕,桓魋希望死后继续作威作福而为椁三年,他们实在是太愚昧了。 虽然桓魋的做法让人蔑视,但是吴宽仍不忘跟随苏轼的脚印去凭吊,在《徐州阻风》中讲:“苏家故事留诗句,仍见夜中风雨来。水激万艘难捩杔,鼓行千阵不衔枚。怒号应撼藏蛟窟,奇观须登戏马台。河上去程谁算得,拟寻石室吊桓魋。” 吴宽和桓山还有一段趣事,其《望桓山》记载:“郭外冈峦如大环(苏子放鹤亭记语),西偏人说是桓山。舟中引领犹堪望,石上题名孰与删。(予未尝游此,闻有好事者题予名于石。)堂制若封黄壤燥,斧痕仍带紫苔斑。孔林树古无人伐,地下知君亦厚颜。”吴宽在游览桓山之前,听说有好事者把他的名字刻在石壁上,这让他感到很难为情,所以希望有人把它删掉。 吴宽所讲确实存在,游览日期是明成化十八年(1482)四月十六日,刻碑时间是明弘治八年(1495),此摩崖石刻位于桓山西坡桓魋石室洞外左首,因日久年深石刻中部出现一条上下裂痕,造成三个字泯灭,碑文曰:“成化十八年,岁在壬寅,四月既望。赐进士及第翰林院修撰吴郡吴宽,赐进士及第翰林院编修同郡王鏊,赐进士出身工部督水郎中奉勒提督运河同郡顾余庆同观,内官监左监丞平乐莫昂、某高、监察御史蓝田荣华、户部主事西平徐某、某景华同游。弘治八年三月一十九日。”好事者是谁?推测是老乡加同僚的王鏊,此时,吴宽和王鏊都在翰林院工作,一个是修撰一个是编修,预修《宪宗实录》,不大的一块石刻显示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从诗中可以看出,《望桓山》内容由船上遥望和登临游览两部分组成,当吴宽舍舟登岸来到桓魋墓前,刻有自己名字的石刻顿时出现在眼前,整个石刻的模样,犹如盖着印章的封泥,上面泛着一层土黄色,四周斧痕斑斑,布满了青苔。 时至今日,这块石刻虽历经五百余年风风雨雨,外观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字迹清晰可辨,还保持着原有面貌。如果没有看到这块石刻的话,“堂制若封黄壤燥,斧痕仍带紫苔斑。”这两句诗还真不容易解释,就连“堂制”和“斧痕”具体讲的什么都会让人感觉茫然,不知所云。有时候,没有实物作参考,很难把握诗人的思想,有了参考就会产生“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效果。 继而,诗人笔锋一转,谈到做人准则。以前没曾游览,却有人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如此虚假,这要是让孔圣人知道了非替我脸红不可。言下之意,人贵在言而有信,诚实是一个人最高贵的品德。 京杭大运河,一条流动的文化之河,宛如一条横贯南北的彩色飘带,随着千年文脉的传承迎风飞扬,为历史文化名城徐州增添了无限光彩。只因一代文豪苏轼,状元吴宽与徐州结下了不解之缘。 谢谢收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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