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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春秋】之二百五十四: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

 自然自觉自在 2020-10-14

公元前483年,鲁哀公十二年,马年(戊午年)。这一年,《春秋》全部记载与鲁国直接相关的事情。经过连续几年对中原诸侯国的军事打击后,中原诸侯至少在表面上顺服了这位周朝姬姓还有纹身的“南蛮子”,于是,今年,吴王夫差也学着诸侯盟主的样子,召集鲁国、卫国、宋国举行会盟,但吴王夫差在这方面的根基尚浅,就这三个国家,宁肯借会见之机私下结盟,也不肯与吴国结盟,由此可见,吴国德行和实力尚不足以号令中原诸侯,传统的中原诸侯也很难接受蛮夷作为盟主,所以一般的“春秋五霸”统计方法,都不把吴国算在其中,这体现了当时或后代儒者的一点小小自尊心吧。鲁国的“三桓”之首季孙肥在“初税亩”、“作丘甲”两次税赋改革之后,又增加了“用田赋”的“改革”,每当统治者日益增长的欲望不能得到满足,就借改革之名,横征暴敛,来实其用,足其欲,敛民财,重民赋,不知是“老天的惩罚”(西汉刘向的观点)还是巧合,春用田赋,冬即蝗灾。孔子针对季孙氏“用田赋”有话说:“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意思是,施舍要力求丰厚,事情要做得适当,赋敛要尽量微薄。这是体现着儒家的仁政思想,这种思想被后世统治者奉为圭臬,既用于施政,又用于修身,是中国近现代执政理念和人文思想的历史缘源。

        “十二年,春,用田赋。夏五月甲辰,孟子卒。公会吴于皋阜。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郧。宋向巢帅师伐郑。冬十有二月,螽。

       孔子老先生用44字记载今年6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吴国会见中原诸侯,鲁、卫、宋与吴之间貌合神离。

           (一)

            “十二年,春,用田赋。”

        鲁哀公十二年,春季,鲁国实行田赋的制度。

        鲁国的土地改革,分别经历初税亩(鲁宣公十五年,公元前594详见【闲话春秋】之一百三十七)、作丘甲(鲁成公元年,公元前590年,详见【闲话春秋】之一百四十二)及此时的用田赋。

        季孙肥(季康子)想要按田亩征赋,派冉有(冉求)征求孔子的意见。孔子说:“丘不懂得这个。”问了三次,最后说:“您是国家的元老,等着您的意见办事,为什么您不说话呢?”孔子不作正式答复,私下对冉有说:“君子推行政事,要根据礼来衡量:施舍要力求丰厚,事情要做得适当,赋敛要尽量微薄。如果这样,那么照我看来也就够了。如果不根据礼来衡量,而贪婪没有满足,那么虽然按田亩征赋,还会不够的。而且季孙氏如果要办事合于法度,那么周公的典章就在那里。如果要随便办事,又何必征求意见呢?”季孙肥不听。

        西周“赋”和“税”是不分的,至东周春秋,“赋”是赋,“税”是税,是相互分离的。“用之于军为赋,用之于政称税”。现在叫田赋,应该还是用之于军的。鲁国的第三次税制改革,还是在不动原来赋税制度的前提下的另外按田征赋用于军事,这是一种重赋制度,所以孔子持反对态度。在孔子看来,统治者就要“克己复礼”,即限制自我私欲,按照周礼执政,这样才叫仁政,但可悲的是,鲁国的“三桓”之首季孙氏可不这么想,他需要的是支持战争和政治延续的无尽财力,仁政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道不同,不与谋,可能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二) 

           “夏五月甲辰,孟子卒。”

        鲁哀公十二年,夏季,五月初三,鲁昭公夫人孟子死了。

        鲁昭公夫人孟子娶于吴国,吴国与鲁国同姓姬,所以《春秋》不记载孟子的姓(其他史料称“吴孟子”,其实应该称“吴姬”或者“孟姬”)。死了没有发讣告,所以不称夫人。安葬以后没有回到祖庙号哭,所以不说葬小君(以同姓故,不成其夫人丧)。孔子参加吊唁,到了季孙氏那里。季孙肥不脱帽,孔子除掉丧服下拜。

        鲁国国政由季孙氏掌控,鲁昭公已死27年,鲁哀公只不过是鲁昭公的侄子,又无实权,鲁昭公与季孙氏矛盾极深,所以此时对孟子的葬礼草率从事。孔子本来是以小君(鲁国第一夫人)的礼去吊唁的,但看到季孙肥不服丧,所以也就去绖(dié,丧服)而吊,有点“太庙问礼”的感觉。

 

          (三)

          “公会吴于皋阜。”

        鲁哀公十二年,夏季,鲁哀公在皋阜会见吴国人。

         鲁哀公在皋阜(吴地,又称橐tuó皋,今安徽省巢湖市居巢区拓皋镇)会见吴国人,吴王夫差派太宰嚭(伯嚭pǐ)请求重温过去的盟约(公元前488年有吴鲁“鄫之盟”,详见【闲话春秋】之二百四十二)。鲁哀公不愿意,派子贡(端木赐,卫赐)回答说:“盟誓,是用来巩固信用的,所以用诚心来约束它,用玉帛来奉献它,用言语来完成它,用神明来保证它。寡君认为如果有了盟约,就不能更改了。如果还是可以更改,每天盟誓又有什么好处?现在您说‘一定要重温过去的盟约’,如果可以重温,它同样可以冷却。”于是就没有重温盟约。

        当年,鲁国就不能诚信对待会盟,“夏盟于鄫,秋而背之”,现在更不想重温盟约了。还有一个原因,从下文可知,鲁哀公和卫出公、宋国的皇瑗私下结盟。

 

          (四)

          “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郧。”

        鲁哀公十二年,秋季,鲁哀公与卫出公、宋国大夫皇瑗在郧地举行见正式会晤。

        吴国召集卫国参加诸侯会见。当初,卫国人杀了吴国的行人且姚因而害怕(此事史书无记),就和行人子羽商量。子羽说:“吴国正在无道的时候,恐怕会羞辱我们国君。不如不去。”子木说:“吴国正在无道的时候,国家无道,必然加害于人。吴国即使无道,还足以祸害卫国。去吧!高大的树倒下,遇到的东西没有不受打击的;最好的狗发疯,没有不咬人的,而何况是大国呢?”

        秋季,卫出公在郧地(吴地,今江苏省南通市海安县城东镇发桥村或今山东省日照市县南)会见吴人。鲁哀公和卫出公、宋国皇瑷结盟(畏吴窃盟),而终于辞谢了和吴国结盟。吴国人围住了卫出公的馆舍。鲁国的子服景伯(子服何)对子贡(卫赐,端木赐)说:“诸侯的会见,事情完了,盟主礼宾,所在地的主人馈送食物,以此互相辞别。现在吴国对卫国不执行礼节,反而围住他们国君的馆舍使他为难,您何不去见太宰?”子贡请求给他五匹锦(以贿赂吴人),就去了。谈到卫国的事情,太宰嚭(伯嚭)说:“寡君愿意事奉卫国国君,但是他来晚了,寡君害怕,所以要把他留下。”子贡说:“卫君前来,一定和他的臣下们商量,那些人有的同意他来,有的不同意他来,因此才来晚了。那些同意的人,是您的朋友。那些不同意的人,是您的仇人。如果拘禁了卫国国君,这是毁了朋友而抬高了仇人,那些想毁坏您的人就得意了,而且会合诸侯却拘留了卫国国君,谁敢不怕?毁坏了朋友,抬高了仇人,而又让诸侯害怕,也许难于称霸吧!”太宰嚭高兴了,就释放了卫出公。卫出公回国,学着说夷人的话,子之(公孙弥牟)当时还年幼,说:“国君必定不能免于祸难,恐怕会死在夷人那里吧!被他们拘禁还喜欢学他们的话,跟他们走是必然的了。”公元前456年,卫出公辄死于越国。

 

          (五)

           “宋向巢帅师伐郑。”

        鲁哀公十二年,秋季,宋国大夫向巢帅师讨伐郑国。

        宋景公始终坚持为其“小霸王”梦想而奋斗,郑国是伟大的“宋国梦”绕不过去的障碍,必须连续不断地予以讨伐。这是最近四年中宋国第三次讨伐郑国了,看来不把宋国打爬下决不收手。

        宋国和郑国之间有些空地,名叫弥作、顷丘、玉畅、岩(嵒yán)、戈、钖(yáng)。郑国大夫子产和宋国人讲和,说“不要这些地方了。”等到宋国平公、元公的族人从萧地逃亡到郑国(鲁定公十五年,公元前495年,详见【闲话春秋】之二百四十一),郑国人为他们在嵒地、戈地、钖地筑了城(筑城以安置平、元之族)。九月,宋国的向巢进攻郑国,占领了钖地,杀死了元公的孙子,并进而包围了嵒地。十二月,郑国的罕达(子姚或子賸shèng)救援嵒地。二十八日,包围了宋军。

          (六)

          “冬十有二月,螽。

        鲁哀公十二年,冬季,十二月,鲁国蝗虫成灾。

        螽(zhōng),蝗虫灾害。十二月不应“螽”,所以执政者季孙肥很奇怪。季孙肥向孔子询问这件事。孔子说:“丘听说,大火星下沉以后昆虫都蛰伏完毕。现在大火星还经过西方,这是司历官的过错。孔子的意思是负责历法的官员依据的历法不对,现在实际上是夏历的九月,有“螽”属正常现象。季孙肥虽闻仲尼此言,但没有引起重视,当然就没有让“司历官”修改历法,直到明年十二月又“螽”,这才醒悟,到鲁哀公十四年春才设置闰月调节历法,以补正时历。看来孔子老生的科学知识功底也是蛮扎实的,不服不行!

读点春秋,知点礼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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