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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森‖ 干农活

 乡土大河南 2020-10-17

现在农村的年轻人,会干农活的已经不多了。而对于出生在农村的“60后”、“70后”或部分“80后”来说,干农活却是一件十分普遍的事情。

我小时的农村,基本上以手工劳作为主,除了耕田、耙地等使用牛马(部分地区也使用驴子或者骡子,但以牛马最为普遍),其他农活几乎都要全靠人工完成。

以北方种植小麦为例:

秋收刚结束,立即着手播种前的准备:施肥、犁地、耙地,精耕细作。施肥几乎全靠人力,首先将自家沤制的农家肥拉到田里,用铁锹撒均匀,叫做“底肥”。

撒完肥,搬出犁铧,套上黄牛,开始犁地,犁铧过去,黑色或黄黑色的土壤温顺地向一侧翻到,散发出土壤特有的清香。光脚踩在里面,松软柔和、温凉舒适。因为犁过的田地,土壤块度大一不一,不利于播种,所以犁完一片地,还要及时耙地,耙地就是将犁出的土壤块度整理均匀,否则土块变硬,不利于播种。“耙”(名词)是一种带钉齿的、用来耙碎土使地平整的农具,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了。人站在耙上,由牛或马等牲畜拉着,先直线,再斜线,将新犁出的土壤块耙得大小均匀。我见过因为没有耕牛,完全靠人拉着耙地的,十分辛苦。

在农村,犁地和耙地不但是属于重“活儿”,也是“技术活儿”,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不是任何人都能操作的,一般都由家中有经验、有力气的成年男子来操作。我没有干过,只能跟在后面撒化肥,把尿素或者二胺等肥料撒入刚刚犁开的土地。

精耕完土地,凑巧碰到合适的天气,最好是一场透雨过后,开始播种,我们那里叫“耩(jiang)地”。耩地一般在霜降前后,有农谚“白露到霜降,种麦莫慌张;霜降到立冬,种麦不放松”。播种的工具我们老家叫“耧”,前面牛拉,后面人扶,掌握方向、深浅、均匀度,一次可以三垄,这也是技术活,好的手能够的笔直,等到麦苗长出,高低、稀疏均匀,如同墨线打过一样。

通常小麦播种后7-10天,就会发芽,先是嫩黄,不久便绿油油成片,从远处看,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意。深秋冬初,本是枯黄萧瑟的时节,因为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却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秋作物播种以后,农活少了许多,对孩子们来说,主要是薅草。因为麦田里会长出许多杂草如:拉拉秧、面条菜、野油菜、刺角芽等,如果冬季不拔掉,待到春天便会疯长,影响小麦的产量。还有就是很多农家都饲养家禽,粮食少,不舍得,就需要小孩子薅草来喂家禽。那时我家就养了牛、羊、猪和几十只鸡,这些嫩嫩的野草是它们的挚爱。

拔草是一件快乐的事,约上两个小伙伴,在绿油油的麦田里,可以一边拔草一边玩耍,满是乐趣。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经过了冬雪和春雨的滋润,麦苗“滋滋”的“疯长”。拔草、打药、施肥是这时主要的工作。为了丰富农作物种类,那时农村都有套种的习惯(主要套种玉米、棉花、花生等)。我家主要是套种棉花,称作“麦棉套”。通常清明前后,先在地头薄膜育种,待小棉花苗长到15-20公分高时,然后再移栽到麦田里。移栽棉花苗时,要三人配合:一人前面刨坑,一人浇水放苗(棉花苗要带土,易成活),一人扶正掩埋。时间紧、任务重,每次下来,也要腰酸背痛。

清明时节后,阳光充足,小麦分蘖、抽穗、成熟,由绿变黄。五月下旬,金黄的麦田,锦缎一般,风吹过来,麦浪一片,非常的壮观。收麦之际,正值天气炎热,气候干燥,麦田的麦穗、麦秆的颜色几乎一天一个样子,昨天还是绿中带黄,今天中午却已经金黄一片了,两天后可能就变成了枯黄。

每年“六·一”前后,是黄河流域正式收麦的季节,也是农村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刻。我们老家有“焦麦炸豆,人要退层皮”的说法。小时不太理解,现在早已明白:小麦和豆子成熟,就那么几天时间,一刻也不能等,否则果实就会脱落掉,白白浪费了一个季节的辛劳。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一生就那么几个关键时期,错过了,只能“老大徒伤悲”。

割麦子十分辛苦,甚至可以说是农村最繁重的农活!那时没有收割机,全靠人工:一把镰刀,两只手。每天凌晨天不亮,就被叫醒,睡眼惺忪地来到麦田开始收割麦子。割麦子时,人要弯腰90°、一手拢麦子、一手持镰刀,躬身前行。晨色之中,只能听到镰刀划过麦秸秆的刷刷声。几百米的距离,几乎不直腰,一直到田头为止。

早上还算舒服一些,上午割麦子,头顶上是火辣辣的太阳晒着;口鼻内呼吸着麦秸秆的细小肮脏的灰尘,咳一口,全是黑乎乎的脏痰;麦芒的尖刺很容易扎到皮肤里,看不到,却非常疼;干枯的带锯齿的麦叶子把手臂划得伤痕累累,伤口被混着麦秸秆灰尘的汗水浸到,又痒又疼……一天下来浑身酸痛,腰腿胳膊几乎都要僵直断掉,这份辛苦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要倒抽一口冷气。

割完麦子,还要用架子车将捆成一捆一捆的的麦子拉回到自家的麦场,用石磙将麦子碾出。装车、拉车也是技术活,弄不好会翻车。不仅误工误时,还会造成已经干透的麦穗折断掉落、麦粒剥落。

石磙碾场,叫做“打场”。“打场”是大人们的活,一般不让小孩子参与。这代表一个农民农活手艺的最高段位,类似于武林高手的绝招或是围棋的段位。特别是“扬场”,所谓“扬场”就是利用风力将碾出的麦粒和麦糠、土块分离,需要很高的技巧,更能体现一个农民农活手艺的水平和价值。我们村最好的“扬场手”,看清风势,双臂一振,木掀扬起,一条美丽的弧线落下,麦糠、石块土粒、麦粒,根据比重不同,各自一条线,分离得干干净净。

麦子虽然已经入场,但是孩子们的农活还没有结束,还要到已经割完麦子的田里捡落下的麦穗,我们叫“拾麦”。拾麦是一种美德,不仅捡拾自家田里的“漏网之穗”,也可以到别人家的田里去捡。拾麦虽然枯燥,却也有乐趣:在一片参差不齐麦茬地理,像寻宝一样,捡拾“漏网”的麦穗,像是寻宝一样,如果运气好,“战利品会颇丰”,记得小时候,母亲会大概统计参与拾麦的孩子们最终的“成绩”,成绩好的不但口头表扬,还会在家里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奖励一个鸡蛋。记得我曾经多次受过表扬,现在想起还美滋滋的。

通常情况下,拾麦还是判断一户农家农活是否认真仔细的最好方式,因为那些干活粗糙马虎的人家,收麦之后田里会落下很多麦穗,我们一边高兴地捡着,嘴上却不停地嘲讽他们的“不会过日子”;而那些田里“干净”的几乎“一毛不剩”的,也会让我们忍不住“诅咒”几句呢。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绝大部分农村都已经实行了机械化,曾经必须人工干的农活也越来越少,于是很多农活都成为了历史,但是这一份记忆却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时不时跳出来,让我怀念,让我警醒,既怀念儿时的美好时光,更警醒曾经的贫穷和辛劳。


作者介绍:

杨森,47岁,中共党员,祖籍社旗县晋庄乡,职业经理人。爱交友、好游历,信奉“实话实说”。大学毕业后先做监狱警察,因无法适应官场文化,后辞职到上海、非洲,参与多项工程建设。喜欢文学和体育,却“讷于行”。曾有文章在省级内参和《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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