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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石铺地-记物理老师贾保成 六、文革风浪急 故乡保平安02-03

 乡土大河南 2020-10-17

作者:王书义 

  六、文革风浪急  故乡保平安

2.刮茅子  出窑“送通知”
郭二伯家只有一间房(原蔚文小学的门楼),儿子、儿媳、两个孙子,还要做饭,实在没有老头儿的立足之地。他就在菜庵靠东山墙用土坯盘一张床,大孙子跟他睡。床很窄,爷俩只能侧卧。郭二伯晚上不停地咳嗽,痰多,他从不往地上吐,直接把痰吐到他床里面的山墙上,墙总是明晃晃的,像是几百只蜗牛并排爬过一样。
队里派给保成的正式工作是“刮茅子”。河南农村厕所叫茅房,大便叫屙屎,小便叫尿尿,便池叫茅池或茅坑。所以,对在其位而不干其事者,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说法。“茅子”就是屎和尿。“刮茅子”就是挑大粪,用“马勺”(短木把儿的铁勺,把儿与铁勺成直角)把各家各户的茅子舀到粪桶里挑回菜园,倒在化粪池里,并记上账。茅子是挣工分的,有的人家就往茅子里倒洗脸水、洗菜水,有时茅子上面还漂着生菜叶子,掺假太明显了。队长让保成管管茅子的质量,发现菜叶倒扣工分,保成不敢当这个“质检员”,请队长理解。保成叫队长大叔,大叔想了想说,你是不能管,你能得罪起谁?于是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自从保成接手刮茅子,全队的茅子产量大增。保成的活也更多,起早睡晚刮不完的茅子。
何庙大队有一个烧砖的土窑,出窑是又累又热又脏的苦活儿,贫下中农谁也不愿意干,每次出窑,都是叫五类分子干义务工。“分子”里有两个旧社会干过伪保长的陈纪华、祁学六,在保成回乡前,他俩是分子的头头儿,“分子”当中还有几个是保成年老体弱的本家嫂子,有两个还是小脚。保成发现,不分男女,陈和祁都要求轮流在窑里“扣窑儿”,“扣窑儿”就是站在很热的窑里 ,把热砖拿起来递给接近的人,一个一个传递到外边,整整齐齐地码起来。砖烫手,砖堆还有倒的危险,弄不好会砸着脚。保成说:“嫂子你们几个女的都出去,站在外面传砖,我们几个男人轮流在里边扣窑儿。老太太在里边不安全,动作又慢,不出活儿。”
   这明显是在保护几个年老的嫂子,陈和祁坚决反对。保成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人性吗?怎么让几个老太太“扣窑儿”?干点活跟老太太比,怕出力,你们要脸不要脸?你们叫小脚老太太在窑里扣窑儿,岂不是故意磨洋工、故意耽误大队的活儿么?(这罪名陈和祁是绝对承担不起的。)不行找民兵连长(大队专政执行者)说说去!”保成比他俩年轻、有劲,干活不怕累,动手不怕打架,动嘴不怕说理、吵架。他们俩拿保成没办法。从此出窑时嫂子们不再进窑。陈和祁称霸“分子”界的日子到头儿了。保成想,幸亏娘去世了。不然,被专政之外,再受这些痞子们欺负,日子咋过?保成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所以啥也不怕!整天乐呵呵的,唱喝而叫。一点不像个被监督改造的“分子”。
刮茅子是正式工作,出窑是义务工。还有一种义务工是“送通知”。
何庙大队有八个革命组织,除了何庙村,还包括姚庄和韩庄,那时没有电话和手机,也没有能传遍整个大队的高音喇叭。各革命组织内部和各组织之间的联系,大队和各小队之间的联系,成了问题。于是就需要有人来跑腿传递消息,叫做“送通知”。这苦差事当然落在了“分子”们头上。保成住的菜园在村子中心,离大队部近,是天然的送通知源头。保成接到通知后,自己跑遍三、四、五、六队,向南往姚庄一队、二队的,交给陈纪华,由陈纪华接着送,向北七至十二队的交给祁学六,由祁学六接着送,各队的“分子”(地、富、反、坏、右)形成整个大队的通信网络,保成是这个网络的中心。
保成送通知很受大队和各革命组织欢迎,一是跑得快,从来不耽误事,通知一到,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走。正在做饭,也是立即灭火出发;二是从来不出差错。当时村里大部分中年以上的人是文盲,保成念通知被认为最可靠,写错了也能念对。所以,重要通知常常指定保成一直送到底,中间不能经其他分子转手。这样,保成除了干队里的活,送通知任务也很繁重。最多一天送过十三个通知,耽误活儿生产队也无奈,不能阻拦。
各革命组织之间希望保密,“缚苍龙”头头给保成交代“这个通知不许让xx组织知道。”保成说,我不敢为你们保密,哪个组织我都惹不起。头头们想想也是,就退一步说:“给他们送通知,我们要碰见了,你必须如实向我们报告。” 保成说:“这没问题,反正保密的东西,你们别让我送。”
一天,保成告诉郭二伯和财哥:“今天一定不要出去。”他们问:“咋了?”保成说:“我刚送完通知,两边都是:‘各带自卫武器,到学校门口集合’。你想,带着武器碰在一起,能不出事吗?”
没多大一会儿,保成他们正在菜园干活,校门口传来枪声。事后知道,是革命组织之间发生了武斗,有人受伤,所幸没出人命。
  3.下机井捞死尸
保成在北京玻璃四厂时练就的游泳特别是潜水的本事,想不到在何庙派上了用场,使保成大出风头。
一天中午,保成去门口井里打水,弯腰时,肩上的新白毛巾掉到井里。太阳正在头顶,阳光照进井里,看得清清楚楚毛巾沉在井底。保成对郭二伯说:“二伯你看,就在那儿!”郭二伯说:“桶掉下去可以用粪扒子(三齿扒子)捞,这毛巾是软的,谁也没法捞!”保成说:“我一个猛子就把它摸上来。”郭二伯说:“这井水深一丈五,你行?可不是闹着玩的!”保成说:“你放心!”
保成叫郭二伯扶住水车杠子,自己沿水车链子爬下去,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抓住毛巾就上来了。二伯问:“你是闭着眼摸的,还是睁着眼拿的?”保成说:“我在水里是睁着眼的。在水里,白色的毛巾看得清清楚楚,抻手就抓住了,你看见的,在水里一点没耽误事儿。”郭二伯很佩服,到处跟人说“保成会跳井,在水里还睁着眼。”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保成会跳井,还能在水里睁着眼摸东西。不知道是谁说“谁有什么东西掉井里捞不出来就找保成。”从此保成成了“跳井专家”。
桶襻、衣裳、井绳.....保成都给捞出来过。五队队长张文健心爱的烟袋掉井里了,那玉石烟袋哨是他心爱之物,掉到井里很久了。他听说保成会跳井之后,去找保成,保成竟然一个猛子就从污泥里把他的烟袋摸了出来。

   六队的水车链子断了,沉在井底捞不上来,菜园没水浇,旱多天了。保成的乾娘(成乾儿)在六队,六队队长买了酒托乾娘的儿子李明甫(保成叫二哥,是六队的会计)找保成。二哥对保成说“水车链子沉到井底,用粪扒子怎么也捞不上来。菜园已经多天没有浇水了。这井跟五队的井一样,一丈多深的水,不好捞,有风险,他们不好张嘴,让我来舍脸,你看行不行,也别勉强闹出事来。”保成说:“水车链子重,我也很难提出水来。你们准备好一根结实的绳,绳头上拴块砖,绳头就沉底了,我一个猛子扎到底,把绳子从砖上解下来,拴住水车链子,你们很容易就能把水车链子拉上来了!”

就这样,保成下到井里,把绳子拴在链子上,大家在上面拽,就把链子拽上来了。
何庙南maner(村的南部)的井被保成跳了个遍。
一天,人们都往西南地跑,喊着:“祁天麟跳机井了!”
祁天麟?保成刚回何庙就是和他同在一个小屋里圈过几天,只知道是个医生。怎么想不开就跳井了?保成跟过去,走近一看,是一个坍塌的废机井,水面直径有一米四、五,离地面三、四米,里面漂着一个人,露半个头,头上很脏。井里水面处一圈都是抹得光光的,看来死者曾经后悔,想挣扎着爬上来,场面很惨。怎么把死者捞上来是个很难的事。何庙人很少会水的,何况他是“坏人”,是“畏罪自杀”。
他儿子跪在井边给大家磕头,求大家帮助把他父亲捞上来,没人出手相助。保成看着可怜,对他儿子说:“别哭了。我下去把他捞上来!”“你找两根粗一点的绳,一根绳你们拉着,我好顺着绳爬下去。另一根我下去拴住你爸的腰,我上来之后,你们把他拽上来。”
绳找来之后,保成顺着绳溜下去,踩着水接住綑人的绳子,再扎个猛子下去,把死者的胸部用绳捆住。保成先上来,祁天麟也很快被拉出了机井。保成要走了,一圈人冲他儿子喊:“给保成磕响头!”保成说:“不要这样。你忙吧。后面的事我就不帮忙了。”然后拿上衣裳回菜园了。  

敬请期待后续:

六、 文革风浪急,故乡保平安

 4. 菜园谈心
 5. 贾保成好使不好惹  

作者简介:王书义老师,社旗一高退休教师。现居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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