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第476篇文章 文&图 小堇 打开父亲专程给我送来的猪肉，便忍不住大吃一惊，进而就笑了起来，大声喊帅帅。帅帅跑过来探头一看，也不由笑起来，说，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猪肉了。是黑猪肉吗？ 不像。唔，你看，皮上还有一根没刮净的白毛。我摸着肉上白白的皮说。 这么厚的膘，多像小时候家里养的猪啊。 是啊，现在的猪都是瘦型的健美猪了。这是河北农家不喂饲料的猪，父亲去河北，人家专门杀的。 帅帅看着至少四指后的肥膘，说，这样的肉，怎么吃？ 是啊，怎么吃啊？这可是个问题。 想起来原来没有冰箱的时候，一到过年，母亲就会将煮好的几块肥肥的猪肉用盐埋起来，留着慢慢吃。吃的时候切片，用葱丝和酱油凉拌，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那么，我也先把这些肥肥的肉煮熟吧。 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肉，肉香很快就弥漫在整个屋里。在这样的一种醺醺然的香气里，我忍不住又向小薇炫耀，说，没见过这么肥的猪肉吧？ 小薇一看就笑了，说，一般的猪脂肪含量20%，这个猪应该是肥胖的那种。 当年你姥娘养的大肥猪，就是这么厚的膘。那时候，猪吃我们剩下的东西，也喂它麸皮，青菜，有时候还会放它在院子里跑一跑。看到自己养的猪脊背宽厚，毛色油亮，你姥娘就很高兴，知道一年的油盐酱醋还有我们几个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可是这么肥的肉，怎么吃啊？ 四十年前，甚至三十年前，谁不喜欢肥肉呢？记得我家因为劳力少，挣的工分就不多，生产队年底杀猪分肉，是按工分分的，我们家每次都分不到肥肉，你姥娘总是不高兴。 喜欢，肥肉？你确定我没听错？ 就是肥肉。肥肉香啊！那时候一年到头难得吃到肉，所以，肥肉是最受欢迎的，在农村，只有工分高的，才能分到最肥的肉呢。 分到肉以后呢？那就拿回家准备煮肉炖肉过大年啦！当然，这些肉是不可能让大人孩子由着性子饕餮的。要留出几块煮好的肉头，初一之后还有初五和十五呢，按照北方的习俗，这些日子也是要吃饺子的，肉头可以切丁加上白菜、萝卜的做馅，更是要等到客人来了，或炒或凉拌地待客的；清水煮好的大块的肉，要再切成小块，加入水，放入葱姜酱油大料，开始咕嘟咕嘟地继续炖，直炖到肥肉酥软，入口即化。但是这样炖好的肉，孩子们是很少能够放开肚皮大快朵颐的，因为，这也是留到年后待客的。等到该来的客人都来了，剩下的，才可以放心地打打牙祭。 但将大肉块切成小肉块的时候除外。我们家煮肉的是母亲，待到切肉的时候，常常是父亲挽起袖子上场了。平时极少做家务的父亲甫一上场，气场绝对是强大的。一把菜刀舞得呼呼作响，仿佛在耍大刀。手起刀落，大肉块纷纷肢解成整齐的小块。抬眼看看周围站着的四个盯着肥嘟嘟的肉眼神极度饥渴的孩子，父亲就会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块块肉，四张小嘴里依次放进去。四个人甚至来不及对一下眼神，就又紧紧地盯上了父亲的手。于是，父亲又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块块肉，往四张小嘴里依次地放进去。虽然是清水煮的淡肉，但是肉香浓郁，纯粹的肉味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挑逗着我们每一个味蕾，于是，这味道，就在口腔里跳起狂热的舞蹈。 这是最幸福的时刻。 过年的肉味儿，会从大年三十晚上一直飘散到往后的每一个日子。似乎，等生活渐渐好起来，等吃肉成为日常，肉的魔力就渐渐消退了，而且，一口咬下，满嘴流油的感觉慢慢被越来越瘦的肉丝填满，这世上最香的，已经不是肉了。 而且，后来的猪肉，成了集约化生产中饲料的集合，成了抗生素和瘦肉精的载体，这样的肉，怎能和农家花一年的时间用麸皮和青草精心喂起来的相比？所以，再看到这样有着厚厚肥膘的肉，我忽然就笑了，脑海里全是过年时父母煮肉切肉时的情景。 我将每一块肉都仔细洗干净，码好放入锅中，加入清水，打开炉火。然后，将一块板油洗净，切成小块，放入炒锅中，开始炼油。当温度越来越高，板油慢慢缩小成淡黄的小丁，炼出的清亮的油开始热烈地将小丁炸成金黄色时，我知道，该关火了。将金黄色的油渣盛出来，端给帅哥，说，快点尝尝，是不是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他用筷子夹一粒放在口中，立马就笑着眯起了眼睛，说，多少年没吃这个了。小时候，这可是最好吃最香的东西。 是的，我娘有时候会在油渣里放点盐的。她常常用油渣给我们包包子或者包玉米面的齐馏。白萝卜胡萝卜的包子馅，因了这油渣，一下子就由灰姑娘华丽变身为公主，香极了。 我放学回到家里，只要看到饭橱里有油渣，就会捏几粒放在口中，越嚼越香。 那时候，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我们俩围着一小碗油渣，吃一粒，议论几句。 锅开了，肉在锅里沸腾着吐泡泡。啊，这是当年过年时我母亲最想要的肉！她说过，一定要买肥猪的肉，不管肥肉瘦肉都是香的；千万不要买瘦猪的肉，瘦猪的肥肉都是不香的；更不要买老母猪的肉，不但不香，还柴，咬不烂。那么，现在正在我锅里唱着欢歌的大肥肉，肯定是最香的吧？ 这样的肉，怎么吃？帅哥问。 煮熟后切成薄片，做蒜泥白肉吧，肯定特别劲爆。 也行。或者切点葱丝加入味达美凉拌。 再加点白菜心，应该也行。 留两块，等过几天小薇回来时让她尝尝。 小薇，会吃这样肥肥的肉吗？ 行，切成薄片，我蘸酱油加芥末吃。 可是，当我将煮好的肉彻底晾凉后切成薄片，蘸着蒜泥白肉麻辣鲜香的调味汁放入口中时，那柔腻爽滑的感觉还是不能让我持久地享受。只两片，便放下了筷子。 太肥了。 太香了。 我的肥沃的几乎要滋滋冒油的胃，已经不能极度友好地接纳这些肉片了。 无法消散的，只有那些回忆了，肉香四溢，热气腾腾，温暖着，幸福着。 作者近期其他作品阅读：   作者简介： 小堇，原名李晶，老教师一枚。希望用温暖的文字温暖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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