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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图 / 王彦玉 狮子是中国传统艺术中最有特色、最受欢迎的艺术形象之一。从东汉起石雕狮子就被 安放在帝王将相墓前，南朝、唐代、北宋直至明清的帝王陵墓前都有石狮子， 寺院、住宅、石窟造像、桥梁边也可见 狮子装饰。除了石刻以外，狮子形象还有金属、陶瓷、木、砖等多种载体，使得狮子这种“殊方异物”成为中国传统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各种造型、各种形象蔚为大观。金代晋南地区很多墓葬都装饰有华丽繁缛的砖雕，砖雕内容多样，其中涉及到狮子的有蹲狮、狮子戏绣球、狮象大战等，多镶嵌于墓门、墓壁和墓室四周下部的须弥座上。 金墓中的狮子砖雕按照其位置和造型大体上可分为四类：一是蹲狮，一般见于墓门附近；二是祥瑞狮，包括狮子戏绣球、奔狮、行狮、骑狮童子等，一般见于须弥座上；三是交战狮，包括狮象互斗、骑狮交战等，一般见于格子门障水板上；四是舞狮，见于前室北壁门楼两侧直棂窗下。 蹲狮 蹲狮多位于南壁墓门附近，成对出现，主要有三种情况：一是雕于墓室内壁，如果墓门在南壁正中，狮子就雕于两侧，如侯马董明墓狮子砖雕，稷山 马村 M8 狮子砖雕等 ；如果墓门在南壁一侧，狮子就雕于另一侧，如侯马晋光 M1 狮子砖雕。二是雕于墓门上方的平 台上，如井陉柿庄 M4 狮子砖雕。三是 雕于墓门门洞（即甬道）内，如襄汾荆 村沟金墓狮子砖雕。两蹲狮多相对而坐， 下面一般都有台座，多是莲花座。有的 狮子上部雕有牡丹等花卉，如侯马牛村 102 号金墓（董海墓）。   蹲狮亦见于墓室北壁，如稷山马村M5北壁明间砌板门一合，两次间各砌一方框，内雕牡丹花一枝及蹲狮一对。侯马市砖雕墓狮子也见于墓室北壁，狮子上部雕有牡丹。襄汾曲里村金元墓墓室北壁雕六扇格子门，门侧各嵌一块狮子砖雕。这些蹲狮都是雕于假门附近，亦为两两相对，狮子上部雕有牡丹等花卉。 现存最早的狮子雕塑是山东嘉祥武氏祠石阙前的一对石狮子，其后南朝、唐代和北宋帝陵及一些贵族墓也安放成对的石狮子，姿势有蹲有立。《封氏闻见录》载“秦汉以来，帝王陵前有石麒 麟、石辟邪、石象、石马之属……皆所以表饰坟垄，如生前之仪卫耳”，其中所谓的“麒麟”、“辟邪”就是狮形雕塑，该记载指出了墓前石狮的两个作用，即装饰和仪卫，墓前的这些石雕也象征着权势和地位。而金墓中有蹲狮砖雕的墓主是一般富商或者地主，他们不需要仪卫，亦不需要象征权势地位，那么为什么会在墓中安置蹲狮呢？ 北宋以来狮子的“神性”和“王气” 逐步衰退，并开始缓步迈向民间，应用日益广泛，北宋词人李彭就有“南院嫡孙唯此个，西河狮子当门坐”之句，说明石狮子至少已经在比较宏伟的宅第门前使用了，而从“坐”字亦可看出门前安放的是蹲狮。结合金代砖雕墓的墓主身份以及蹲狮雕刻的位置都在墓门或者假门附近，或可推测金墓中蹲狮的使用是对阳宅的模仿。狮子很早就被赋予有辟邪御凶的功能，更有“龙行于天，司风调雨顺 ；狮踞于地，守物泰民安”之说，门前成对的蹲狮是镇宅的吉祥之物， 而置于墓室中可保护阴宅，卫墓主灵魂安泰，亦可防止其外出为恶。 祥瑞狮 金代的砖雕墓多有繁缛的须弥座， 须弥座上有花卉、动物等装饰。祥瑞狮多见于墓室四壁下部须弥座上，题材主要有狮子戏绣球、骑狮童子散财、骑狮仙翁、奔狮、行狮等。其中以狮子戏绣球最为常见，如稷山马村 M1 狮子戏绣球砖雕，奔狮如长治安昌ZAM2 狮子砖雕。与这些狮子砖雕共存的装饰有牡丹、 荷花、衔草仙鹿、天马、猴子骑马、飞 天、童子戏莲等祥瑞题材。  狮子是祥瑞的象征，《坤舆图说》 载狮“为百兽王，诸兽见皆匿影。性最傲，遇者亟俯伏，虽饿亦不噬……又最有情， 受人德必报……掷以球，则腾跳转弄不息”。经过艺术加工而成的狮子戏绣球是唐代以后民间常见的一种吉祥题材， 有石、木、玉、瓷器、剪纸、丝织品等多种载体。金代砖雕墓中的祥瑞狮题材各有寓意，狮童进宝，象征子孙步步高升 ；狮子滚绣球，象征喜庆富裕 ；莲花灯加狮子，象征连（莲）登（灯）太师（狮）。墓室是生者为自己或者为死者营建的陈尸安魂之所，经过了着意地选择与安排，这些寓意吉祥题材的使用，既是为死者安魂，祈求永宅无迁，亦是为生者求福。 为生者求福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生者预营寿冢以求长寿，如稷山马村 M7《 段 楫 预 修 墓 记 》：“ 予自悟年暮，永夜不无，预修此穴，以备收柩之所”。而差不多同时的四川荣昌淳熙二十年（1193）南宋纪年墓墓室右壁上，亦有 此类刻铭题记，墓主“建此寿堂，三月起首，至十月吉日工毕”。另一种是为子孙求得福佑。营墓荫嗣的观念在宋金时期风水堪舆盛行之际深入人心，司马 光《葬论》云 ：“今人葬不厚于古，而拘于阴阳禁忌则甚焉……以为子孙贵贱、贫富、寿夭、贤愚皆系焉”，似乎他们更在乎的是生者的福祉，侯马乔村 金代砖雕墓墓主夫妇附近的“永为供养” 四字也体现了营墓福佑子孙的观念。 交战狮 交战狮主要包括狮象互斗和骑狮交 战两种，狮象互斗如侯马 104 号金墓狮 子砖雕，骑狮交战如侯马董明墓狮子砖雕。 狮象大战的故事起源较早，据《图画见闻志》载，南朝宋宗炳即绘有《狮子击象图》，北宋《武经总要》后集卷 三亦载有南朝宋时宗悫以狮破象，攻克 林邑之事，“悫以为外国有狮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御，象果惊奔， 众因此溃乱。悫率兵直渡渠奋击，其众奔散，遂克林邑”。至金代，狮象大战想必已经为人们耳熟能详，所以才会出现于墓室之中。狮象大战皆雕于墓室内的须弥座上，在侯马牛村104号金墓中狮象大战与童子戏莲、骑狮童子散财、飞天等吉祥题材位置相近，似乎更多的是与之共同营造出吉祥的氛围，以为亡 者和生者求得福祉。 骑狮交战皆雕于墓室内东西壁的格子门障水板上，与之共存的有神农采药、士马交战等故事砖雕，还有牡丹等花卉， 这种题材更多的应该是一种装饰功能。当时砖雕的生产应该有一定规模，营墓者应有不成文的习俗，比如说狮子戏绣 球、衔草仙鹿、猴子骑马等寓意吉祥的题材雕在须弥座上，而格子门的障水板就雕一些花卉或者骑狮交战、士马交战等，其他未雕狮子的金墓在障水板壸门 还有雕马球和孝子故事的，其组合较之须弥座上的雕刻则比较随意，可能更多地依赖于死者亲属的偏好和砖雕生产实际的供应。 舞狮 舞狮仅见一例，新绛南范庄金墓前室北壁门楼两侧各砌一直棂窗，窗下各 砌舞狮砖雕。中间雕一假狮，狮腹缀布裙，下露四腿，前面一儿牵引，一儿敲锣指挥，后面二小儿持球追赶。整个画面图像紧凑、生动形象，孩童动作描绘 惟妙惟肖。  新绛南范庄金墓前室 《洛阳伽蓝记》中已有关于舞狮的记载 ：“长秋寺……作六牙白象负释迦在虚空中。四月四日，此象常出，辟邪师子导引其前。”所谓的“六牙白象” 应该是一种人工艺术品，用于在佛诞日负载释迦之象宣传佛教之用，而“辟邪 师子”可能是类似于后代舞狮一样的形象。《旧唐书·音乐志》中有了明确记载， “《太平乐》，亦谓之五方师子舞……五师子各立其方色，百四十人歌《太平乐》，舞以足，持绳者服饰作昆仑象”。白居易的《西凉伎》也描述了狮子舞的景象：“西凉伎，假面胡人假狮子。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贴齿。”宋代的《百子嬉春图》还描绘了由两个披着狮皮的小孩扮成的张嘴摆尾的狮子。新绛南范庄金墓的狮舞砖雕与之相似，应是当时流行的一种儿童舞狮形式。南范庄金墓东西壁都嵌有乐舞砖雕，而且表演者都是儿童，考古简报推测应该是社火砖雕，与狮子舞应该是成组出现的。 金代晋南地区杂剧歌舞盛行，墓室中的杂剧、乐舞、伎乐等砖雕最初流行 时应该是墓主生前偏好，亦是一种愉悦神鬼的方式，可是时光流转，金代后期 墓葬中的此类砖雕可能不会再考虑其最初功能，而已经成为墓室流行的装饰， 为人们普遍接受。 金代墓葬砖雕形式多样，狮子砖雕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它们有的独立承担某种功能，如墓门或北壁假门旁边的蹲狮就有镇宅护卫的作用。有的和其他砖雕一起组成墓室的一个部分，如须弥座上的狮子戏绣球、骑狮童子散财、奔 狮、行狮等就与牡丹、荷花、猴子骑马、衔草仙鹿等祥瑞题材共同把须弥座装饰得精美华丽，也为整个墓室营造出吉祥的氛围，寄托着逝者安魂，生者求福的 美好愿望。骑狮交战也同神农采药、士马交战等故事一起装饰着墓室东西壁的格子门。墓室是一个整体，每个砖雕都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探讨某一种题材的砖雕时一定要注意其位置及其与其他砖雕的组合关系，才能得出更接近事实的推测。 （本文刊载于大众考古2015年8月刊 作者为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工 作人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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