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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币上的榆次 ——榆次地名溯源与演变(上)

 如蚁人生234 202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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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5月的中国嘉德春季古钱币专场拍卖会上,一枚估价为人民币50000——80000元的战国时期赵国珍稀铸币拍品,经过激烈的竞拍,竟然以人民币358400元的价格成交,溢价之高令人惊叹!仔细观察这枚古钱币的形制为“平首、耸肩、平裆、尖足”,面首部有两条斜竖线直至币身,中部有一短竖线分隔币文,右侧为“榆”,左侧为“即”。再看古币的背首部有一垂直竖线,币身左右各有一短竖线,靠右侧为币值纪数字“一”。据考古学家和古币专家考证,“榆即”竟然是继“魏榆”“涂水”之后的又一榆次古称。从未在史册中出现过的榆次古地名为何会铸刻在古钱币上?“榆即”二字又蕴藏着“榆次”地名起源与演变的哪些信息呢?

距今一万年以前的旧石器时代,榆次长凝镇西长凝村的贾鱼沟和东赵乡大发村石虎湾一带已有人类繁衍生息。距今约6000多年的新石器时代,榆次境内人类活动更加普遍。进入母系氏族社会的人类,以部落名称或部落首领名字作为一个血缘家族的标志和符号,产生了姬、姜、姚、妫、姒、嬴、姞、妘等著名的上古八姓,这些姓都以“女”字为旁或底,反映了同一个氏族名下的成员都出自一个母系祖先。姓的产生不仅能辨别部落中不同氏族的后代,也避免了同一氏族成员之间的通婚。进入父系氏族社会后,母系姓族转化为父系姓族。被尊为中华民族祖先的“三皇五帝”所在的部落,仍然使用着母系姓族的名号。

从上古时代开始,“姓”就与许多地名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炎帝居姜水之旁,以姜为姓。据说,约公元前 2697 年,在阪泉(河北涿鹿)大战中,神农氏九代炎帝姜榆罔率领的炎帝部族被黄帝部族打败。炎帝失去帝位后,炎帝部族改炎为赤,改帝为狄,成为赤狄部落。据春秋时期晋国史官和战国时期魏国史官所著的史书《竹书纪年》记载:“上古帝榆罔凭太行以居冀州。榆罔之后,国为榆州”就是说,神农氏九代炎帝姜榆罔的后人在古冀州(今山西、河北西北、豫北等地)建立了榆州国,但它的具体地点在早期的史书中均无记载。

南宋人罗泌《路史》中推测“榆州国在榆社或者魏榆”。清代人吴倬信补注的《汲冢周书》称“昔烈山帝榆罔之后,其国为榆州,曲沃灭榆州,其社存焉,谓之榆社。地次相接者为榆次。”这些成书年代较晚的文献反而比成书年代较早的古籍对上古时期榆州国的记述更详尽,在没有考古发现或早期史料证明之前,明显证据不足并不可靠,但这些说法依旧被后世许多史志书籍引用。

榆社地名的起源,除“与榆州国有关”之外,还有“与十六国时期后赵政权建立者石勒有关”的说法。古武乡(今榆社)羯族人石勒274年-333年)一生崇尚汉高祖刘邦,闲暇时常读《汉书》,研习刘邦。《史记·封禅书》记载:“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枌榆社,就是指刘邦故里江苏丰县中阳里一带士族与普通百姓共同祭祀土神的社台,因中阳里一带盛长枌榆(即白榆树),故名为枌榆社。刘邦起兵于家乡丰县时,先祭祀土神,然后率领反秦义军,成就了大汉帝国。丰县的枌榆社后世被建成了高祖庙,“枌榆”二字也渐渐成了文人笔下对“故乡”的比喻。石勒称帝后,荣归故里,把他的家乡看作是成就刘邦宏基伟业的家乡“丰枌榆社”,于是把当时的武乡县城更名为榆社。假如榆社与榆州国无关,那么“与榆社地次相接者为榆次”的说法自然也不成立。

榆次早期的原住民是赤狄,“榆次”之名未必来自榆州国,却极有可能与神农氏九代炎帝姜榆罔的后裔姜榆族或赤狄部落有关。

当榆次还处于姜榆族(赤狄)等游牧民族势力统治的蛮荒时代时,夏人、商人、周人已在黄河中下游相继兴起,建立了夏、商、周三代王朝。他们交替取得中原支配权,以共同的经济和文化特征,逐渐融合为华夏民族的核心。西周(公元前1046~前771年)时,晋南、豫北、冀南等区域的华夏民族已完成了从甲骨文到金文(古代称铜为金,故铸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叫做金文)的文字字体演变,具备了相当成熟的文字体系。华夏族已进入用文字记录历史的文明社会时,半农半牧的姜榆(赤狄)族人因居住分散社会进化缓慢,还在用手势、表情、口形和声音等方式进行沟通交流。

沿太行山一带榆社、榆次、盂县、留吁、鲜虞等这么多读音带yu”的地名,且与戎狄的游牧活动范围大致一致,应该不是巧合。或许炎帝榆罔后裔在太行山某区域建立了榆州国,而姜榆族人以部落形式在太行山一带的活动范围却大得多。榆次东部丘陵山区的西长凝“贾鱼(榆次方言与姜榆同音)沟”一带,可能也是姜榆族人繁衍生息之地。这里发现的旧石器晚期文化遗址,曾发掘清理出大量石制品、哺乳动物化石和一些人工敲击的碎骨,这里的新石器及东周时期遗址,曾发现磨制石器和彩陶等,这些遗存是否与姜榆族人有关还有待考古人员进一步考证。

由于姜榆(赤狄)族人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这些太行山一带原住民口中发音为yu”的地方,在华夏势力进入后,被赋予了榆、盂、吁、虞等音同字不同的文字。新命名的汉字大多是音译,因此,通过汉字的意思很难去溯源yu”原本的含义,后人对其解释大多只是推测、附会、甚至杜撰。而华夏人用“榆”字与“魏”“即”“次”等文字组合后,这片土地依次出现的“魏榆”“榆即”“榆次”等地名,此时已被赋予了华夏文明丰富的文化内涵,我们推测“榆”可能是指这里曾是姜榆族(部落)的故地,而“魏”“即”“次”反映的则是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物或发生过的重大事件。

最早见于史册的榆次古地名是“魏榆”,出现在成书时间大约为战国中期的《左传》“石言于晋魏榆”故事的记述:晋平公二十四年(公元前534年)春天,“晋国魏榆的石头说话了”的消息传遍了各诸侯国。于是,晋平公问天生无目但博学多才的乐师师旷:“石头真的会说话吗?”师旷肯定地回答“石头不能说话”,但他又委婉地说“统治者若剥削人民,人民不得安生,有怨恨就会托石而言”。“榆石能言”的故事广为流传,榆次县城西门外的榆石亭就是据此而建的。

以地名为姓氏或以姓氏为地名是先秦时期的一大特色,“魏榆”之名就是那个时期的产物。

上古时代,黄帝居姬水之滨,以姬为姓。后来的五帝(少昊、颛顼、喾、尧、舜)、夏禹、商族的祖先、周族的祖先农神后稷等,都是黄帝的后代。由姬姓演支出的姓有411个,占《百家姓》总姓的82%,再演化出来的姓氏更是数不胜数,这也是我们把黄帝尊为中华民族祖先的原因。

公元前1046年,继承了黄帝姬姓的周武王姬发伐纣灭商建立了西周王朝。周天子分封的71个诸侯国中,姬姓子孙的封国多达53个,周成王弟弟姬虞唐叔虞受封的唐地(晋南翼城、绛县一带)成为后来的晋国。晋国兼并了周边几十个诸侯小国,崛起为春秋五霸之一。成就了晋国霸业的十一个家族成为轮流执掌晋国军政的卿大夫(六卿),这些家族世袭为官,管辖着许多有独立治权的食邑(也叫封邑、采邑)。六卿中管辖过现榆次地域范围的有:魏氏(姬姓)、中行氏(荀氏)、祁氏(姬姓)、智氏(荀姓)、赵氏(嬴姓)。这些氏其实原本并不是他们的本姓,而是来源于封地(食邑)名或官职名,如:魏地初在芮城、祁地是祁县等晋中平川、赵地初在洪洞赵城、智地初在永济、中行则是中行(háng)将(官职)。姓与氏虽然都是父系血缘亲属组织,但姓是一种族号,世代相传,是比较稳定的。而氏是姓的分支,氏名来源于封邑或官职等,是多样的,会随着封邑、官职的改变而改变。直至秦汉以后,姓和氏才合而为一。百家姓中的这么多姓,实际上大部分是从某姓衍生出来的。

先秦时期各诸侯或卿族的封邑几乎都演变成了“氏”,而有时“氏”又被带到了新的封地,成为新地名,“魏榆”就属于这种情形。

地处周朝北疆、与戎狄交界的晋国,从公元前677年开始,不断深入晋中、晋东南开疆拓地,从戎狄手中夺取土地。公元前588年,晋国大将士会伐灭了榆次东部的赤狄(姜榆族)余部,但华夏势力当时可能并未在这里驻守或定居,否则也不会有此后的“魏绛和戎”。公元前570年,山戎部落建立无终国,十几个戎人部落被并入无终,榆次一带也成为北戎的领地。公元前569年,出身于晋国世家大族魏氏的中军司马、卿大夫魏绛说服晋悼公采取“和戎”之策,并受命亲赴北地与戎族订立盟约。戎人承认了晋国的宗主地位,大片土地被纳入晋国的版图。

绵延于榆次、太谷、榆社、和顺边界处的八赋岭在榆次境内有一座山峰,据传,魏绛在和戎过程中曾经这里驻足过,因而被命名为“绛立圪塔”。今源涡以东及长凝一带,古称洞涡,这里有可能就是魏绛与戎人订立盟约之地,甚至可能也被赐予魏氏作为封地,而这里又曾是姜榆部落的故地,所以被取名“魏榆”。“魏榆”被认为是春秋时期榆次的古称,但它其实并涵盖不了现榆次的全部辖区,而可能仅限于源涡、北合流以东及长凝一带,即传说中的姜榆部落故地。魏榆的城邑有可能也在长凝附近,与之毗邻的庄子乡“榆城坪”之名,除了有“榆州之城附近平地”的含义外,也不排除有“魏榆之城附近平地”的寓意。

晋悼公的“和戎”之策仅持续了不到30,公元前541年,晋国就在六卿之一的中行氏家族中行穆子(荀吴)的主导下,再次率军北上太原盆地伐戎,戎人势力被彻底驱逐,大片土地并入中行氏家族,成为中都之地。当时的“中都”是在榆次还是在平遥一直存在争议,中都之地有可能是对晋中平川一带的泛称,而非专指某一地。据《史记·秦本纪》“秦惠文王更元九年(公元前316),伐取赵中都、西阳”和《史记·六国年表》“秦庄襄王三年(前247蒙骜击赵榆次、新城、狼孟,得三十七城”的记载推断,至少在战国末期,赵国统治下的中都应在今平遥一带,与榆次无关。汉代置中都县,也在今平遥县西北。北魏初期,现平遥境内为中都、平陶、京陵三县格局,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九年(448),中都县治迁址废榆次城东,今南合流村北、潇河南岸的冷姑崖附近,与被撤销县级建制的榆次并存。直到隋开皇十年(590年)中都县被撤销时,榆次的部分地区称“中都”共历时142年。

晋国君主逐渐被卿族架空后,伴随着卿族势力的领地之争,诞生了榆次的又一个古称“涂水”。“榆次”之名多次出现于古籍中的战国时期,作为继“涂水”之后赵国的一处地名似乎无可争议,然而,据说存世仅数枚的赵国“榆即”布币的发现,几乎颠覆了人们的这一认知,为世人留下了诸多疑问。详情请继续关注本公众号近期更新《古币上的榆次——榆次地名溯源与演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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