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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立中 
去年过端午节时，两个女儿带回了一大堆礼物，其中我感兴趣的只有酒和粽子，特别嘱咐老婆中午多蒸些，呷饭时我第一筷子，就夹一个腊肉丁粽子，狼吞虎咽后又夹第二个，被老婆拦住了，她忙将我最喜欢吃的三文鱼生鱼片推过来，我还执意去夹，这时大女婿出来打圆场，“爸爸！呷酒，呷酒！这酒是我专程开车去茅台镇找熟人买的真茅台啦，这次也给您带了一箱。”我呆呆地好像冇听到一样，眼前浮现出做细伢崽时呷粽子的情景。那是1960年，本来说好端午节食堂里有肉呷，结果猪在春头上就饿死了，唉！冇办法我们一家人过端午节只能煮高岭土呷，姆妈（妈妈）一边流泪，一边将白色的粘土团成手子蒂大小的砣砣，放在烧开了的水里焯一下，再放点盐，看上去像百粒丸，我麻急火烈地捞了一颗放口里咬起来，“呸！一点也不好呷！”这时姆妈告诉我:“这傢伙不能咬，要凉一下和汤一起喝下。”我照他们的方法喝了一饭碗，虽然没有油，但盐味还是蛮浓的，喝下去肚子就不那么饿了。于是又要第二碗，姆妈说:“不能多吃，总归是泥巴，不消化。”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气，自言自语地说“过端阳要是有粽子吃该多好啊！”我忙问“什么是粽子？”她有气无力地说“就是将糯米拌上腊肉丁，用棕叶包好煮熟就可吃的东西。”几个月没有沾油星的我听到一个肉字，喉咙里像劣伞箍子一样，不停地咽口水，看姆妈那种怪怪的样子，我咽下了好多巴多问题，不敢再问。虽然没有呷到粽子，但我的人生奋斗目标己经初步确立——一定要呷到最好的粽子！食堂解散后，我哩家里坚持“忙时吃干，闲时吃稀”，还是可以混饱肚子的，记得那一年队上偷偷种了一丘糯谷，每户人家分了几升糯米，端阳节姆妈将糯米煮熟，团成鸡蛋一样大小的砣砣，又放煮饭的锅蒸一下，这时我等不急了就掀开锅盖夹一砣咬起来，“唉呀妈呀，烫死人！”滚烫的糯米砣钉在我的牙齿上不下来，我忙用双手往口里抠，姆妈闻声放肆跑过来，用手擦擦我的脸上的泪水，“还痛吗？还痛吗？”麻利地倒了一碗冷茶让我喝下。再慢慢地往我碗里夹糯米砣，她一边夹一边讲故事“从前有一个人常常被邻居家的恶狗追着咬，有一次他用石头捅它时，狗追着石头咬，这时他灵机一动，想到家里刚好在蒸糯米砣，他将热喷喷糯米砣包两个，急忙跑到邻居家门前对着恶狗丢去，狗一口咬住糯米砣，糯米又烫又粘，烫得狗汪汪直号，两个前爪使劲地抓，还是抓不下来，狗从此再不咬人了。”我看着她学狗双爪直抓的样子噗嗤笑起来。用舌头慢慢地舐舐糯米砣，口水直流，我问“姆妈这就是粽子吧？”她说“原来是打算做粽子的可惜没有粽叶！”随着联产责任制的实现，我爸特意栽了一丘糯谷，又在菜园子里种了粽叶，那年端午节前，我哩姆妈就屯了大势，她将好几升糯米淘一下又在清水里泡半天，将腊肉剁成丁子，红枣洗净，花生破壳，又到菜园子里割了一篮子粽叶，一片片地洗净后，弯成圈放到盛满滚水的锅中煮上一阵，再取出来又用凉水里冲洗一次，放在一旁沥水晾干，她拖两把有靠背的小椅子，一前一后地摆在房中间，椅子中间再塞把矮凳子，将准备做粽子的东西围在椅子周围，又在柜子里翻出一它白粗线，放在前面椅子上，然后像大老爷坐轿一样摆个pose，坐在后一把椅子上，正正身子，将盛满糯米的盆子搁到怀中的凳子上，用右脚绕过凳子搭上前面椅子的脚横木上，将脚膝盖头顶住前面椅子靠背，再将白线抽出线头，在前面椅子靠脑上缠两度（圈），她再用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小心地夹起前度线压在后度线上，左手顺势拉住线用劲拉紧，这样与脚形成一个蹦紧对拉式的张力，她将线头夹在左手指缝里拉着，右手拿了两片粽叶叠加对齐，从中间折过来做成一个陀螺型用左手捧着，右手抓一把糯米灌进陀螺肚子里，夹点肉丁，放一粒红枣两粒花生，再加一把糯米，将棕叶前后左右对折包紧。她一边包一边嘱咐看热闹的小朋友，不要来回跑动怕拌倒了做粽子的东西，更不能撩祸（嬉戏打架）。但细伢崽好象冇听到一样继续打闹，这时她一边做一边哼起歌来“端阳，端阳，粽子粽，拿个粽子塞龙洞。龙戴鲜花吃粽子，吃饱粽子回龙洞，请你不要伤害屈公公。……唱了一段后，她问我们“你们晓得为么子要做粽子呢？”我们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接着讲起了屈原的故事。做成第一串后，我们吵着要呷，她起身将一串粽子放进炉锅里，小心地慢慢加水，使水刚好漫过粽子就打住了，再放在煤灶上煮着。她又开始做第二串，最后一串她根据食材做了八个。时间一划过去了几十年，她老人家作古十来年了，还有五年就是百岁阴生了。她老人家做粽子麻利的动作以及腊肉丁粽子的美味挥之不去，特别是做粽子打结时，吻向粽子的那一刻，好象吻在我的脸上，每每想起这些情景，喉头发硬，眼泪直流。“爸爸慢慢吃，我们吃好了。”这时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大家呷完了散席了，老婆开始收拾桌子，我看一下桌子上一盘各式粽子，小孩每人开一个，呷一点点就丢在一边，大人除了我吃一个外，其余的人都冇动筷子，实在太浪费了，我特意挑了几个上好的腊肉粽子，恭恭敬敬地摆在姆妈遗传相前，望着她老人家久经沧桑的脸……
作者简介 徐立中，男，五零后，研究生毕业，高级工程师。住岳阳市林业局宿舍。中华诗词、中国楹联、中华散曲学会会员，湖南省诗词协会理事，中共岳阳市读书学会委员会书记，岳阳市楹联学会名誉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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