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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淡到极致也是浓

 政二街 2020-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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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国,清醒一点来说,和过去的传统中国,已截然不同。社会高速发展,人们在消费主义、物质主义之下成长,习惯了短平快的节奏、重口味的审美,失去了“慢”和“淡”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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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年是汪曾祺老先生诞辰100周年,我想和大家聊一聊这个可爱的老头。

最近十几年,大家可能都会看到一些互联网的文章,不少文章争相被人们转发,这些文章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特别浓,特别战斗,特别聪明,几乎每一个字都有具体的功用,可我看了,总觉得这些文章不对。

为什么不对呢?因为这些文章都特别浓,浓到不太对。
 
我们今天要讲的这位作家汪曾祺,却不是这样浓的作家。他的文章很淡,淡到几乎读者在他的文字里,看不到目的。我们今天要讲的《慢煮生活》,就是这样的一本淡到极致的书。
 
那么我们来看一下汪曾祺先生是怎么淡的呢?
 
今天我们选读的这本《慢煮生活》里,完整收录汪曾祺的《五味》《昆明的雨》《人间草木》《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等家喻户晓的名篇,同时也新增了《猫》《一技》《名优逸事》《和尚》《一辈古人》等罕见篇目。

整本书,从花鸟鱼虫、乡情民俗、凡人小事、旅途见闻等多个主题出发,详尽展现一代“生活家”汪曾祺的精神世界,以及他的生活志趣。
 
汪曾祺说:“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儿,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
 
他写的都是关于人间草木、四方食事、天涯游子、故人往事,可以说是字如其人,没有华丽的辞藻,就像一碗煮到刚刚好的白粥,小火慢炖,大味至淡。 
 
他书中的慢,并不是拖沓,而是悠然从容。书中的淡,并不是寡淡,而是淡而有味。
  
比如在这本书中,他会写什么呢?他写切西瓜。

在夏天我们都切过西瓜,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好写的,但是汪曾祺却偏偏要专门写切西瓜这件事。他说:
 
先将西瓜泡在井里,捞起后一刀下去,喀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他就写了一个很平常的切西瓜的事,一点都不复杂,一点都不戏剧性。但他就是能写出“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这样微妙而有趣的感觉。
 
虽然写得很淡,但真的是淡而有味。
 
比如在这本书里,他还经常写“慢”,是怎么样一种慢法呢,是慢中有趣。
 
比如他写西南联大时期的“跑警报”,那是抗战时期,昆明三天两头有警报响起,警报一响,全校师生都要逃命。
 
汪曾祺有一个姓马的同学,西南联大警报一响,他就背一壶水,带点吃的,夹着一卷李商隐的诗,向郊外走去,直到太阳偏西,估计日本飞机不会来了,他才慢慢地回来。
 
还有一个姓罗的女同学,一有警报,她就洗头。别人都走了,锅炉房的热水没人用,她就敞开来洗。
 
另外一位姓郑的男同学,爱吃莲子。一有警报,他就拿一个大漱口缸,到锅炉火口上,煮莲子。等警报解除了,他的莲子也煮烂了。

有一次,日本飞机轰炸联大,北院、南院,都落了炸弹,这位爱吃莲子的老兄,听着炸弹乒乒乓乓在不远的地方爆炸,他依然在锅炉上慢慢地搅和他的冰糖莲子。后来,这个同学,还被拍进了电影《无问西东》里。
 
西南联大老师在户外上课

汪曾祺文章的背景,大多是乱世。但他对“乱世”这个大背景,偏偏没兴趣,他对乱世的政治、民生、经济、教育、医疗、军事,统统都没兴趣。
 
作为一个文人,他感兴趣的,是乱世之中“慢”和“淡“”的生活。
 
无论风云怎样变幻,人的日常仍坚不可摧。哪怕炮火连天,吃总要吃,睡总要睡,爱总要爱。该烧香烧香,该生孩子生孩子,该做的事,天打雷劈也得办。这是他的生活哲学,无论时代和环境多么糟糕,仍要保持乐观,从容生活。
 
其实汪曾祺的淡中,有中国传统式的哲学理念。大味至淡,有点庄子之味。不得不说,淡和浓其实是一种非常相对的概念,从另一角度来看,淡的极致也是浓。
 
汪曾祺的淡,有几分是陶渊明式的淡。这套淡和慢的哲学,概括起来,就会让我们想起熟悉的那句陶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其实我们可以把汪曾祺,理解为现代的陶渊明。


 

02


 
说起汪曾祺,在很多人眼里,他文章大多关乎吃吃喝喝,是个把美食写到极致的作家。

比如他写高邮的咸鸭蛋、北京的豆汁儿、江阴的河豚、湖南的腊肉,都让人垂涎欲滴,大呼过瘾。
 
甚至一度汪曾祺被人称为美食作家,这其实是无稽之谈,更是不读书的人在胡说了。
 
如果你完整读过他的全集,会发现他作品里,写美食的比例其实很少,连百分之十都不到。他真正的文学成就,是来自小说,诸如《受戒》《大淖记事》等,写的都是传统中国的烟火气,以及衰败的大时代,和精致的小人物。
 
他写的美食,大多是他在80年代后,回忆家乡时写的小文章。因为人到了晚年,总会开始想起一些美好的事物,便提笔写下来了。就像木心说的,人到了晚年,最爱吃的还是童年味。所以汪曾祺先生写下的,便是他的回忆,而不止是美食。
 
毫无疑问,汪曾祺是中国可贵的美食家。
 
一提起美食家,许多人肯定会说,我比较会吃,山珍海味我都饱尝了一遍。这样的人,算美食家吗?还有许多在视频网站,天天到处寻味人间的人,算美食家吗?我觉得不算!
 
那么让我们看看,汪曾祺的美食吧。
 
如果你细读汪曾祺的作品,你会发现,现在人们称汪曾祺为美食家,但其实,他笔下的美食,种类并不丰富,价格并不昂贵,没有山珍海味,甚至也没有大鱼大肉。
 
他写的,全都是日常的饮食,从土豆、萝卜、鸭蛋、香椿、咸菜、苦瓜,到炒米、茶面、豆腐、荠菜、桂花、枸杞、野菜、萝卜丝、干丝、回锅油条等等。
 
有些人一看,可能要笑了,这算是什么美食家呀,一点人间美味都没有,一点山珍海味都没有,没有一点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也不曾有过艾玛斯鱼子酱、北海道甜瓜,什么也没有,这能算什么美食家?
 
可汪曾祺就是美食家,因为在他眼里,看待万物富有哲学。造物主在造物的时候,其实是公平的,谁能说,在上帝的眼里,一颗土豆和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谁是高贵,谁是下贱?我想没有!
 
而汪曾祺,也是这样的眼光看待食物本身。就是这些再普通不过的食材,一旦落于他的笔下,都会变得活色生香,那是因为,他写每一道食材,都是饱含着感情在写,都是不带有任何偏见在写。
 
在造物主的眼里,任何食材都是平等的,只是后来被人为地分出了三六九等。而汪曾祺眼里的食材,也一样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
 
而我们今天呢,一些所谓的美食家,多半时候不是吃美食,而是比美食,比哪道菜贵、比哪种食材值钱,严格来说,我们只有攀比,并没有真正的美食家。
 
什么是美食家呢?一是心态,对万物有敬重,没有鄙视的心态。二是文化,吃是文化,不是攀比,不是炫耀,而是热爱。
 
我们今天各大视频网站上的美食家们,各大视频网站上吃到恶心的吃客们,比起汪曾祺先生,真是差得太远,真应该好好给他们上一节汪曾祺先生的课。

因为他们一出发就错了,动机全错了,愚蠢而不自知,鲁莽而不警醒。
 
 做菜的汪曾祺


03



再说回汪曾祺这样的文人。

汪曾祺不但对食物没有偏见,对人也是这样,在他笔下,上到玉皇大帝,下到街边乞儿,都完全平等,匠人、和尚,戏子、妓女,三教九流常合在一块写,字里行间没有丝毫歧视。
 
在生活里,汪曾祺对人也没有偏见,年轻时能跟年长者玩,年老了又能跟小朋友在一起玩。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汪曾祺先生的心态,什么是牛呢,这样的心态就很厉害。
 
同样是写乱世,如果是鲁迅来写,我相信他一定是激烈的、批判的、金刚怒目的,但汪曾褀不激烈、不批判,他没有那个兴趣。
 
鲁迅是战士,而汪曾祺是文人。

坦白说,汪曾褀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却不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但我这样说,并不影响汪曾褀的价值,我们热爱鲁迅,需要鲁迅,也需要汪曾褀。
 
汪曾祺的文字永远冲淡、平和,这是由汪曾褀的个性气质决定的。

一个国家需要鲁迅这样的作家,同样也很需要汪曾祺这样的作家。鲁迅这样的作家,为人们去争取,而汪曾祺这样的作家,却完成了争取后的生活,那就是有烟火气的生活。
 
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不然我们就无法理解汪曾祺与其他作家的区别。
 
汪曾祺生于1920年,家乡江苏高邮,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处于京杭大运河的下面,所以西方有个评论家,说汪曾祺的作品里全是水。
 
汪曾祺这种“烟火气”的教养,其实从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的祖父是前清的秀才,从小教他读《论语》,而且家里有田2000多亩,药店两家,房屋上千间,是非常富有的大家族,可以算是当地首富。他祖父一生都在做医生,他有一个药膏,只要有人来,说患了眼疾,爷爷总是带人进屋,抠取一块,涂上,几天便好,而且从不收钱。
 
后来到汪曾祺的父亲,他的父亲可以说是个全才。

汪曾祺父亲年轻时是运动员,他在足球校队踢后卫,他也是撑杆跳选手,曾在江苏全省运动会上拿过第一。他又是单杠选手,会游泳,会骑马。他还是个大才子,会画画、刻章、弹各种乐器,会的乐器不下几十种,但凡乐器到他手里,看看就会。汪曾祺这位父亲还喜欢养蟋蟀,养金铃子,以及养一种叫“素心兰”的盆栽,尤其喜欢画,买的画几大箱,甚至包括齐白石的画都有。
 
他的父亲性格随和,很少见他发脾气。父亲也很喜欢孩子,常和孩子放风筝。每到春天,便用最贵的线做风筝,要用琴弦、羊肠一类来做线,说这样做线,风筝线不弯。因此,他父亲一直被汪曾祺姑妈称为“孩子头”。

父亲对汪曾祺学业的态度,是关心但不强求。汪曾琪数学不好,他也不责怪,说只要能及格,就行了。
 
汪曾祺父亲一生交友极广,有僧人,有学士,有官员。他第二次结婚,新房里就挂了僧人的一个条幅,泥金纸,上角画了几枝桃花,两只燕子,款题:

“淡如仁兄嘉礼弟铁桥写贺”。
 
这就是汪曾祺的父亲,不拘一格,全无禁忌。他不拘礼法,在新房里挂一幅和尚的画,当时汪曾祺还在上小学,也觉得父亲有点“胡来。”
 
而这样的家庭长大的汪曾祺是什么样呢?

十七岁那年,汪曾祺初恋,暑假在家写情书,他的父亲还在一旁瞎出主意。
 
汪曾祺十几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父亲喝酒时,给他也倒一杯,抽烟一次抽出两根,你一根我一根,还总是先给他点上火。
 
那是1938年左右的中国,这种家庭其实不常见的,他们这种父子关系,就像兄弟一样,所以,汪曾祺后来写了一篇文章就叫《多年父子成兄弟》。
 
汪曾祺父亲和汪曾祺成了兄弟,那汪曾祺呢,也顺理成章和自己儿子、孙子成了兄弟。
 
汪曾祺对儿子的态度,也很随和,无论是恋爱还是事业,都相信他自己的选择,从不横加干涉,关系也很像兄弟。儿子有时叫他爸,有时直接叫他“老头子”。
 
后来汪曾祺有了孙女,孙女不叫他爷爷,也跟着叫他“老头子”。
 
不仅如此,许多作家朋友,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管他叫“老头子”。
 
汪曾祺和家人

在汪曾祺家里,父子关系生生活成了兄弟关系,爷孙也或成了兄弟关系。汪曾祺常在屋子里写小说,写完就让孩子们看。每个人都说老头子写得不好,汪曾祺说:“我以后可是要进文学史的”。

孙女先说话了,说:“老头子,你可拉倒吧”。
 
老头子也不生气,都说汪曾祺是美食家,其实汪曾祺也未必会做菜。有一回,和儿子说自己想吃小笋鸡,小笋鸡,就是几个月的鸡,等儿子买回来,汪曾祺不敢杀生,不忍心,养了好几周。

这就是汪曾祺家庭的环境。也希望汪曾祺这样的教育方式,能够给听到这节课的朋友们,教育孩子时能给予一些启示。
 
当我们知道了这些,就能知道汪曾祺为什么能和别的作家不同。

字如其人,他的文章也随之有着朴素流动,淡定悠远的特质。读他的文字,仿佛开窗就能闻见江南的荷香。

汪曾祺曾坦然地说:我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
 
万事万物之间的和谐,在身边一切周遭,均有某种和谐的味道,这些和谐里,有不争、不怒、不喜、不悲,这种非常中国式的田园精神,在汪曾祺先生身上,一览无余。

汪曾祺和沈从文


04



大家都知道,汪曾祺是沈从文的学生,就连写小说,他们二人也很像,都喜欢写故乡,都喜欢写淡,都是不争的性格。

19岁那年,汪曾祺高中还没念完,就考进了刚刚成立的西南联大。他从老家高邮出发,跋山涉水,经上海、香港、越南来到昆明,成为了沈从文的学生。
 
当年的写作课,汪曾祺写了一篇小说给沈从文批阅,文中有两个人物的大量对白,写得很美,有诗意,有哲理。
 
但沈从文跟他说:你这不是人物对话,是两个聪明的脑壳在打架。要记住,对话要贴着人物写。
 
沈从文的这句教导,汪曾祺受用很深。从此他知道人物对话要尽量写得朴素,他写作的风格,也在这期间开始定型,也被沈从文认作是最得意的学生。
 
1940年,汪曾祺读大二,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失恋。
 
因为年轻脆弱,他失恋之后,整个人极为崩溃,甚至想要自杀。宿管老伯见他关在屋里,两天两夜都没起床,以为他想不开,吓得赶紧去找他的朋友。他朋友得知,直接跑到宿舍,冲他大喊:
 
“起来,吃饭喝酒去!”
 
说完,拉起汪曾祺,来到一家小饭馆,要了两碗米线,一坛酒。汪曾祺坐下,吃完米线喝完酒,失恋的痛苦就全好了。
 
这就是汪曾祺的性格,天大的事,都抵不过一碗米线,一顿酒。
 
汪曾祺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再痛苦,只要食了人间烟火,就能自我疗愈。他是一个用嘴巴认识世界的人,在昆明上了四年大学,东吃西逛,日子过得舒心散漫。
 
许多人可能觉得汪曾祺先生这样的性格,一生应该平顺,但其实汪曾祺一生漂泊不少地方,平静的生活很少。
 
西南联大毕业先是到云南一个中学教书,50年代,汪曾祺又在武汉、北京教书,做编辑。1958年因为他所在的单位《民间文学》右派指标有余,所以把他错划了进去。60年代,汪曾祺摘掉了右派的帽子,但又卷进了文革。
 
如果只读汪曾祺的文字,你可能想象不到他的一生,历经过多少起起落落。他经历的离乱,不比同时代的人少,但他很少将这些写入笔端。
 
文革以后,沈从文、巴金、矛盾、叶圣陶等老作家,都不写小说了。仍然写小说的老作家,实际上除了杨绛,就是汪曾祺。
 
值得一提的是,在80年代之前,汪曾祺已经写了30多年,但是实际上名气并不大。到了80年代,他才被人称为是刚刚出名的老作家。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好理解,在80年代之前,中国是什么样的中国呢?

那是一个阶级敌对的中国,是一个你死我活的中国。而汪曾祺的眼里,却没有阶级和阶级斗争,没有好人和坏人,没有敌人和朋友。他的眼里只有人,只有人的日常生活。
 
但在那样激烈的时代背景里,汪曾祺的东西并不受欢迎,因为没有承担时代使命,没有那么多的意义,而到80年代,百废待兴,掀起人文思潮,汪曾祺这才大红大紫。
 
有人问汪曾祺:你是怎么成为一个作家的?
 
他说:我东瞧瞧,西看看,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作家。
 
这就是汪曾祺,汪曾祺有一篇文章叫《哈哈哈哈哈哈,林斤澜》,让人也不禁想说一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汪曾祺》
 
 汪曾祺晚年


05


 
80年代后,汪曾祺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一是因为,80年代后的老作家,只有汪曾祺还在写传统中国的文人气,保住了最后一脉香火。我们后来看到的中国文学,其实已经严重西化,中国式的文人气已经逐渐消亡。
 
二是因为,汪曾祺在家庭教育中打下了不错的旧学底子,又接受过当时中国最顶级的现代教育。旧文人身上的情趣,和新学者的智识,在他身上形成了完美的融合。
 
现在,能写出他这样文字的中国作家没几个了。要么是传统文化的底子薄,要么是新时代的智识不够,无法再出现第二个汪曾祺。
 
在汪曾祺的作品中,以故乡高邮为背景的小说超过三分之一,这还不包括他回忆家乡的散文。他19岁就离开了高邮,写过那么多关于高邮的文字,其实都是对回忆的重构。
 
等到他重返故里,再次站在家乡的水荡旁边,已经过去42个年头了。这时候,他已经变成了老家的一张名片。
 
1997年5月16日,汪曾祺因病去世,享年77岁。
 
据汪曾祺的儿子汪朗回忆,汪曾祺的晚年,过得更加散漫,慢慢烧一道小菜,慢慢品一壶清茶,慢慢画一幅小画,慢慢写一篇文章。

他认为生活本身是散散慢慢的,文章也该是散散慢慢的。
 
2020年,也就是汪曾祺的诞辰一百周年,汪曾祺的纪念馆在高邮正式开馆。开幕式上,汪朗说:
 
“如今老头人不在了,家乡的父老乡亲还是投入大量资金,为他建立了这座纪念馆,这让我们感到有些不安。这笔钱,本来是可以办许多实事,惠及更多的父老乡亲的。”

汪朗这份谦逊和体面,我想是和他父亲汪曾琪很像。
 
这也值得给现在很多人上一课,现在许多蹭祖先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说自己是谁谁的几代孙,真是笑掉大牙了。
 
汪朗先生还说,这些年老头的名声越来越大,他的品性我们子女还可以学习,但他的写作才华却无法继承,也挺不好意思的。
 
其实,不光是汪曾祺的写作才华,无人可以继承,他笔下的那个传统的中国,那些精致的饮食男女,那些张弛有度的生活态度,那些诗味悠长的文人气,也再难重现。
 
汪曾祺曾在1982年的一篇文章里面说:现代小说是快餐,是芝麻烧饼或汉堡包。
 
他似乎很早就预示到现今快餐文化时代的到来。

今天的中国,清醒一点来说,和过去的传统中国,已截然不同。社会高速发展,人们在消费主义、物质主义之下成长,习惯了短平快的节奏、重口味的审美,失去了“慢”和“淡”的能力。
 
在《慢煮生活》中,汪增祺说:
 
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于世道人心。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儿,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

在他的文字中,那个可爱的老头,仿佛要从纸面上跳将出来,自顾自地在你面前谈天说地。
 

这个时代,如果多几个像汪曾祺的老头,想必也不会如此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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