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训慈说:“劬师主持国学图书馆,增益馆藏,整理编目,编印年刊及流通阅览以惠学人外,其尤为学术界造福不朽者,却在用馆藏佳本亲自校辑印书等之出版事业。”[1] 柳诒徵在担任国学图书馆馆长之初就考虑印行古籍善本的问题,他在《改良第一图书馆计划书》中谈道:
所以,国学图书馆特地设立了印行部,起初访购部和印行部主干由缪凤林、向达担任,缪凤林于1928年任职中央大学,向达于1930年任职于北平图书馆后,由周悫担任。 国学图书馆印行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流通善本秘笈为读者服务,在国学图书馆的章程中,专有《印行部规程》,仅以前两条为例:
该馆印的第一本书是《东莱书说》,就充分体现了这一指导思想,柳诒徵于《严修能精写东莱书说跋》云:“大学两馆,醵资印书。首举是本,付之手民,扶翼微学,流衍秘笈,既资稽古,兼埤审美。”[3] 而且该馆还一再坚持与重申这一指导思想,如《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九年刊·概况·印行部概况》云:
《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十年刊·概况》有《历年印行统计表》,据该表可知国学图书馆从1927年-1936年共印行图书1423种68384部。 为了扩大影响,每一种书,柳诒徵都亲自撰写提要一则,并且汇编成册,以便广为宣传。欲知国学图书馆印书的具体情况,可见王焕錪编的《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印行书书录》。 我们在《江苏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读到国学图书馆印行部一则《附启》,略云:“本馆印行书籍已达百馀种之多,辑成提要一册,函索即寄。” 据《江苏国学图书馆第九年刊》记载,1935年3月24日“仁德印刷所送印行书目提要一千部来”,可见这种免费赠送的印行书目提要数量还是相当多的。这些印行书提要也刊载于年刊的空白处,今据《江苏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专著》所载一则为例:
从提要中,读者可以清楚地看到该书的书名、册数、定价、作者、内容、价值,以及所依据的版本。 国学图书馆印书,主要是为了流传珍本秘笈,为读者服务。如柳诒徵在《谢氏后汉书补逸跋》中,称该书为“丁氏善本书室写本,久庋山馆,学者恒乞移录传校。爰为印布,以备辑佚之参证云。”5[5] 对于一些通俗文学的珍本图书,也能充分揭示其价值,而给予影印流布。 国学图书馆所印图书破获好评,如潘伯鹰说:
乔衍琯也说:
国学图书馆的前身江南图书馆就有借书给出版社影印的传统,最突出的例子是支持商务印书馆影印《四部丛刊》与《百衲本二十四史》。 如赵鸿谦在《借影书表》中谈道:
后来,国学图书馆馆长柳诒徵与商务印书馆编辑所所长王云五又签订了《国学图书馆商务印书馆重订借印善本规约》十条。 按其中第五条规定:“借照之书发售时每本定价一元以下者,赠国学图书馆以印行部数百分之五,一元以上者,赠部数百分之十(印入丛刊者,每册定价以全部平均数计算)。此项赠送书籍,国学图书馆得任意调换商务印书馆自印其他定价相同之书。”[9] 可见该馆支援其他单位影印出版,不是为了创收,而是为了藏书建设。如商务印书馆曾向国学图书馆借印《先天集》,1934年9月20日商务印书馆致函国学图书馆商讨赠送图书与调换图书事宜,1934年9月21日国学图书馆致函商务印书馆,答复如下:
此后双方书信往还,国学图书馆终于收到所需书籍,此不赘述。 该馆也为其他单位提供影印底本,如《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七年刊·纪事》提到1933年7月28日,“陆军编译处借印《武经七书直解》竣事”。柳诒徵还为该书写有一跋,今亦录之如下:
国学图书馆在出版珍本秘笈方面之所以取得突出成就,与它雄厚的基础也有密切关系。如张舜徽所说:“此馆自缪荃孙起曾搜购丁氏八千卷楼藏书、范氏木犀馆藏书,继而裁并淮南书局、江南书局、江楚编译局所有版片、书籍、通志局档册等,都充实到图书馆,使成为江南地区文物古籍最丰富的图书馆。”[12] 柳诒徵在图书馆事业中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除凭藉国学图书馆的丰富馆藏外,主要在于它具有全心全意为读者服务的思想。 对于他来说,这一思想实际上是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现代图书馆学理论相结合的产物。他在国学图书馆年刊的《发刊词》中明确指出:“录略流布,饷帙汇集,远以延千哲之绪,下以启群儒之求,亦所以为天下也。”[13] 他还对顾廷龙说过:“缅维先哲笃生二千祀前,揭橥大义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公天下奚自乎?曰自学,曰自图书馆。”[14] 这句引文出自《礼记·礼运》篇,在柳诒徵看来,管理图书馆就得有儒家传统的天下为公思想。 为了集思广益,他还于1928年聘请中央大学历史系教授陈汉章、中文系教授王伯沆、哲学系教授汤用彤、金陵大学图书馆馆长李小缘为国学图书馆参议,定期到馆讨论馆务。 其中李小缘为美国纽约州立图书馆学校留学生,获学士学位,1922年至1924年,连续三年暑假,都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做中文编目工作。时兼任金陵大学图书馆学系教授与主任,为著名图书馆学家。他从美国引进的图书馆学理论的精髓,也是全心全意为读者服务。 李小缘认为:“图书馆者乃收藏、流通古今中外人类思想经验之所在。集人类思想经验而为记载,将记载印刷装订而成书,图书馆从而采购之,分类编目以组织之于一室,使之流通致用,是为图书馆。”[15] 他还把图书馆比喻成小宇宙,并指出:“图书馆宇宙最高之目的,乃使人读书用书。换言之,即使人人能利用古今中外之经验也。”[16] 他还说过:“关于服务方面,对读者应具墨子摩顶放踵之精神。”[17]这句话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全心全意为读者服务。 柳诒徵在国学图书馆年刊的《发刊词》中说自己“未尝攻图书馆学”。[18]柳诒徵聘请李小缘担任国学图书馆的参议,显然是为了向他学习图书馆学知识。因此说李小缘的图书馆学理论对柳诒徵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当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李小缘说:“馆长之第一要素即其学问。朝夕与书籍往来,苟无学问,选书编目皆不能为也。其第二要素即其办事之方法。应有商人办事精神善于行政用人管理一切。”[19] 应当说柳诒徵在这两个方面都是第一流的,学问自不必说,就办事能力而言,柳诒徵上任伊始,就建立了完善的组织机构,并制订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并且严格地照章办事。 陈训慈尝举一例:王伯沆曾在江南图书馆善本部工作过,又被柳诒徵聘为参议,与柳诒徵是老朋友,但是双方都严格执行“藏书概不外借”的规定:
柳诒徵尝举一例,谈到制订规章制度,并严格照章办事的重要性:
可见,柳诒徵所领导的国学图书馆是南京图书馆发展史上的重要阶段,它在藏书建设、读者服务、科学研究、图书出版等方面所取得的辉煌成就,都与柳诒徵杰出的领导才能密切相关。国学图书馆的优良传统仍然值得我们继承与发扬。 [1].陈训慈:《劬堂师从游脞记》,见《劬堂学记》76页。 [2].柳诒徵:《国学图书馆小史·现行章程》,国学图书馆,1928年,85页。 [3].柳诒徵:《严修能精写东莱书说跋》,见《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第二年刊·题跋》,国学图书馆,1929年,25页。 [4].柳诒徵:《洪武京城图志》,见《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题跋》,国学图书馆,1935年,5页。 [5].柳诒徵:《谢氏后汉书补逸跋》,见《柳诒徵劬堂题跋》,台北华正书局,1996年,193页。 [6].潘伯鹰:《柳翼谋丹铅高寄》,见《劬堂学记》146页。 [7].乔衍琯:《柳翼谋先生文录编后记》,见《劬堂学记》299页。 [8].赵鸿谦:《借影书表》,见《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第二年刊·表格》,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1928年,36页。 [9].《国学图书馆商务印书馆重订借印善本规约》,见《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第三年刊》,国学图书馆,1929年,21–22页。 [10].国学图书馆:《致商务印书馆》,见《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国学图书馆,1935年,31页。 [11].柳诒徵:《武经七书直解》跋,见《柳诒徵劬堂题跋》,台北华正书局,1996年,227页。 [12].张舜徽:《柳诒徵传》,见《劬堂学记》58页。 [13].柳诒徵:《发刊词》,见《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第一年刊》卷首,国学图书馆,1928年。 [14].顾廷龙:《柳诒徵先生与国学图书馆》250页。 [15].李小缘:《图书馆学》,第四中山大学,1927年,22页。 [16].李小缘:《图书馆学》,第四中山大学,1927年,24页。 [17].李小缘:《图书馆学》,第四中山大学,1927年,107页。 [18].柳诒徵:《发刊词》,见《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第一年刊》卷首,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1928年。 [19].李小缘:《图书馆学》,第四中山大学,1927年,103页。 [20].陈训慈:《劬堂师从游脞记》,见《劬堂学记》76页。 [21].乔衍琯:《柳诒徵劬堂题跋》,台北华正书局,1996年,38–39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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