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国情怀 文丨贺万春  曾几何时，还有谁记起交公粮？农民种田，千百年来上交公粮是天经地义的，那有老百姓不纳粮的道理。严肃说起来，种地纳粮，是一种家国情怀，没有国，那来家，正是皮之不存，毛焉附之！国靠家养，家靠国保，相得益彰。 然而，在历史的非常时期，种田人的确把纳粮当作经济负担，百姓纳粮好像被人口中夺食。可是，又有谁可曾想到，又在一个历史的特殊时期，农人又踊跃交售爱国粮，彰显出他们高尚的家国情怀。这又使我想到古圣贤的话；仓廪实而知礼节！我们中国被称为礼仪之邦，中华民族是有传统的家国情怀，不需赘言。 这些年来，每当麦收忙罢，我常常想起一件事；十几年前农民踊跃交公粮。交公粮这一历史事实是早已尘封在历史岁月中，可我总觉得有回味的必要，那些震撼人心的岁月，让我总感到无比温馨惬意！ 中国农村自从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农业的鼎盛时期到来了，不但耕者有其田，而且有了土地的自主支配权，开放的国策让外国化肥一时源源不断流入中国市场，救了我们濒临崩溃的农业，粮食产量直线上升，这从农民热情交公粮可见一斑！ 我虽是个教师，但出身农家，过去属于那种一头沉干部，因而，可说终生从事半工半农的工作，农民苦我则苦，农民甜我则甜，一生和农民息息相关。因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亲自参与交公粮，目睹农民交公粮积极热情的盛大场面和繁忙景象，一年一度，谱写着农业壮丽的诗篇！ 在那个时期，每年当麦子收到场间，上级核算单位有关各家农户的公购粮清单就发下来了，公粮购粮一目了然。这是交粮的通知，让各交粮户心中早有个数。各家各户也喜闻乐见自己的数字，因为庄稼长势好，单位面积产量高，交了公购粮，家家留足全年口粮还绰绰有余，没有形成因交公购粮给人们带来思想压力。这也不由让人回忆起生产队时代，每年上交公购粮成为农民头疼的事，公购粮交过，每个农户所分无几！ 在农业责任制实行之后，单位面积产量的提高是惊人的，从生产队时代的亩产三四百斤一跃而为七八百斤，一千斤，有人甚至上升到一千二，粮食产量成倍翻番，为历史罕见。这又怎能不让人联想到五八年大跃进，人们自吹自擂地要放农业卫星，试验田里亩产指标定在数千斤上万斤，到头来只给人一个空欢喜。那个没有科学条件作基础的年代，人们只凭一厢情愿，到最后只有叫苦连天！ 麦子丰收了，农民的生活有了保障，就不能不想到国家，按时按量交售爱国粮义不容辞。家家户户抓紧天气晒麦子，妇女们就忙不叠地收拾装粮袋子，该补的补，该制的制。蛇皮袋子盛粮食最时兴，短而粗，好装好倒，装满一袋不过百斤，那里一蹲，男人女人搬出搬进都方便。传统的布织口袋交粮最惹男人们喜欢，一口袋装百二三，肩膀一扛，腾腾腾就走了，一回顶一回，手一松口，粮袋不下肩，很快就腾空了。交粮时架子车上放三四条粮食口袋，不用敷绳索，拉起来小跑也掉不下来。 晒麦天最关键。粮食倒在土场上，就要时时刻刻来搅动，还要提防意外的损失，更要预防雷阵雨。麦子一般暴晒三四个太阳就可入仓了，也有麦子收得活，水分大，或者阳光不强，那就得多晒几个太阳。因而各家各户交粮时间不会统一，国家粮站收粮时间也就相应拖长。十天半月不可结束。 粮站每天从下午二三点就开始收粮入仓了，这个时间是由交粮者决定的。因为粮站附近的村子从二三点开始就有人收粮，很快就用架子车拉来了，他们图个速去速回。下午二三点收粮是收粮最佳时间，只要你准备当天要交粮或者自己要入库，就不能错过这个节骨眼。好多年，我都是在这个时间收粮的，马上又拉到粮站去。然而，却年年交粮一年一个样。 因为出发迟早是由自己定。我家处在距粮站七八里之外，早出发，正赶上下午四五点的太阳，空人人空走起路来都流汗，何况拉上几百斤的架子车。晚出发人少受些罪，但要晚回。公粮入仓的日子，粮站如同过大年，或者过节唱大戏，热闹非凡。 每每当我们急急火火把一架子车麦桩子拉到粮站，心想这回非烧个头炉香不可，可是，交粮的车子队已排得长长的，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又要迟回家了，心想也罢，耐心等待吧！眼看着太阳还没压山呢！就自己安慰着自己！ 粮站大门内两侧供应开水。两个大黑锅烧了两锅开水，供交粮人们饮用。偌大的粮站广场也不乏卖冷饮的，零食的，香烟的……当夜幕降临，四处的路灯都亮了，把粮站大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样。车来人往，又如同农村过红白事，熙熙攘攘…… 粮站里有三四座大粮仓，好像几座庞大的庙宇，粮食要入那座仓，粮站就把那座仓门打开。仓房外的广场上蹲着几个磅秤，各摆放着几张办公桌，坐着开票的，过磅的。前面排列着几路长长的粮车，车子旁守候着交粮的人，等候检验的工作人员到来，随时还要向前挪动粮车。 验粮人员手执一杆明晃晃的验粮枪，走到麦车前，从粮袋中抓一把麦子在手心，一只手检上一颗麦粒扔入口中，用槽牙来咬，只听见咯嘣的声音，这样二三次，他就判断出麦子的干潮。也察言观色地依据麦子成色定出等级，最高只能交个二级，次之三级，粮站不收四级麦。然而，验粮人却不一蹴而就，他们知道个别人鬼得很，好好的粮食，却给口袋底装些下渣麦，验粮人也就以鬼治鬼，把验粮器插入粮袋中间，插入粮袋底部，抽取出麦粒，一法炮制再验二次，三板定案，向粮主报出等级。任何人交上二级也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人弄了个麻烦事，麦子倒好，就是不干，暂时不收，咋办？拉回去，太不划算，眼看大半夜已过去，干脆天明就在粮站晒，这么大的广场，明天晒薄薄，半晌就干了，还能交个头名状元，晚上也就下榻在粮站。 粮站收粮细得很，有不少人粗枝大叶把粮食没收拾干净，麦糠太大，倒是验上了，但要求粮食要过风车，你就只好过，不过人受些麻烦，粮食总算交上了。我曾经弄了一回这事，把几桩子线织口袋扛到一个高台阶上，粮食倒进风车，哗哗哗地流到地面上，因为没经过的事呀，人还一时产生了自豪感！ 粮食过秤入仓是最紧张的事。叫到你的名字，就急急忙忙把早已卸下麦车子的粮袋放到磅秤的铁架子上，被报过粮数之后，又一袋一袋地扛到仓库里。好大的粮库啊！粮堆如山，斜架着一块长长的木板，供扛粮人走上去入位倒粮。人人都是气喘吁吁地倒着粮袋，除去粮袋分量，才能拿走结账清单。这个时候，交粮一事仿佛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你才能长长地松一口气！ 从队尾排到队首，好不容易跳出交粮队伍，虽然常常已过十二点，但新的交粮队列又产生了，后到的粮车又开始了他们的交粮历程。交粮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早交早回。每年都有因交粮而插队的。这样的人总有他们的借口和理由，交涉不通闹翻了，互不相让骂起来，打起来，一时引起众人围观。拉架的，劝架的，喊声一片，交粮也就一时乱了阵脚。我交不成你也休想交成，粮站领导只得把双方请到办公室断官司。就有些好奇的人前去看究竟，又把处理的情况告诉大家：站长挺有水平，话说得很有艺术性，大家都是爱国者，积极交售爱国粮，咋能打起来，有话都好好说吗！大家都忙忙的，人人都要按程序来……不过，谁都有个特殊情况，譬如，家里有病人需要早点回去，或者老了大人，咱们不能不照顾啊！人常说：三句好话当钱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而结局总是冰消雪融，皆大欢喜，人人满意，一场风波总算结束！ 我也在想，这太平盛世，人们踊跃交售爱国粮，因交粮发生的纠纷，是没有原则错误，而人们的一些特殊情况是应该得到优惠照顾，人民的爱国热情是要保护鼓励的。交粮这种爱国形式最直接最坦诚，比任何人的口头爱国都值得歌颂赞扬。农民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的职业最辛苦，却感情最纯真，家就是家，国就是国，毫不马虎，他们的家国情怀从交公粮这件事充分体现出来！ 粮交过了，就来办公室结账。排队的人还是一条龙，眼看下二点。不等吗？第二天又得跑一趟，反正瞌睡总得从眼睛过，就死心塌地地等候。高原夏季的夜晚，十二点后就彻底地退去燥热，人们疲惫的身子也相应地轻松起来。 待到我们三三两两结完帐走出收粮站的大门，回望粮站广场，依然还是人山人海，交粮收粮几乎通宵达旦。而从粮站通往各个村庄的土路上，拉着架子车回家赶路的人们也将是通宵达旦的事。夏季的夜晚，月朗星稀，宇宙是如此平静，谁又知晓交粮的人们的心里又是多么地不平静。每当我拉着架子车走在回家的田野上，高原风习习吹来，心情又是一阵愉快。一个丰收的季节算彻底结束了，农人又要迈向一个新的征程，不觉得心里甜甜的…… 中国农人交公粮的历史是早已结束了，现在的种田人还享受着农业种植补贴。然而，这样藕断丝连的家国关系总让人感到缺少了什么？似乎丟失了一份应尽的义务和情谊。对于历史上有意义的事情，我总是喜欢怀旧。只有通过怀旧，我的心灵才找到安顿之地，让我的那份直接去兑现的家国情怀永远活在我心里……  作者简介 
贺万春：1939年9月生人，西安市蓝田县人，从事散文创作二十余年，出版三本散文集，现为省市作协会员，省散文协会会员。虽已耄耋之年，不辍创作，犹喜哲理散文。微信名 夕阳无限好。 （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看更多走心好文章 请长按下方图片 识别二维码 关注滋水美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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