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张伟| 我们那个年代的麦收

      “麦浪滚滚闪金光，十里歌声十里香，丰收的喜讯到处传，家家户户喜洋洋，喜洋洋……” 一曲丰收歌，唱出了人们收麦的喜悦。可这喜悦，好像更属于几十年前手工割麦的人们。

    在我们老家有一句俗语:“芒种三日见麦茬。”说的就是芒种后不几天就要收割小麦了。每年芒种前，社员们会忙着找出镰刀磨的锋利，木锨、木耙、木杈、簸萁、梳耙等工具也准备的一应俱全，一年用不了几次的碌碡也在等着欢跑跳跃，大家都期盼未来几天晴天，卯足了劲盼着开镰抢收。麦收的几天里，最好的形容就是一个“抢”字：抢着割麦、抢着运送、抢着打场、抢着扬场、抢着晒麦……如果不在晴天里完成抢收，雨天会让成熟的小麦倒伏在地里难以收割，或让收割后的小麦长芽腐烂，多半年的辛苦就会付水东流。每年麦收，那真的是男女老少齐上阵，不分昼夜抢收忙，直至麦粒进了粮仓才算松了一口气。

     麦收是忙碌和劳累的，必须吃好喝好，这样，这段时间就应选择简单、容易保存、耐饥的面食和能下饭的菜。饼是首选面食，只用粗粮擀饼难以成型、易碎，但由于分得的小麦不多，用纯的小麦面不可能，家里女人们会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掺在瓜干等粗面中，擀好一摞混合面的饼，然后叠好晾开，少水分的饼最不容易变质，而且食用方便:热吃可以，冷吃也可，热水泡了食用也行。 

    咸鱼是最好的下饭菜，记得当时食用最多的就是半干的咸柳叶子鱼，顾名思义就能知道其形状，与海鲫鱼很相似，但更薄一些，所以食用极方便，放热锅里或鏊子上稍熥即熟，但感觉烧熟的最是好吃。热饭、烧水时把鱼放刚熄灭的火灰里，吃饭时扒出来，除去黑乎乎的外皮，露出暗红的鱼肉，吃起来真香啊！如果配了饼卷小葱来吃最好。鱼头也是不舍得扔的，放蒜臼子里，和蒜瓣一起捣烂，加了醋来吃，又是另一种滋味。在那少见荤腥的年代，这些真的是美食了。

    收割小麦是从最先成熟的麦地开始的。清晨凉爽，天刚刚亮，队里的棒劳力们就在金灿灿的麦地头一字排开，一人一畦弯腰飞舞镰刀收割，先是割一把分成两小把，麦穗拧在一起打成yue子，再将割下的一把把小麦放置在上面，捆绑成一个个的麦个子，方便运送。有人割麦速度特快，在这季节总是别人羡慕的焦点，他人紧赶慢赶总也赶不上。快者，割完自己的一畦，总是回过头，“接趟”帮慢些的割完，然后汗流浃背的大家一起树下荫凉里喝着队里送来的开水或绿豆水，男人们还卷支旱烟，美美地抽上几口。割麦是个累活，但看着躺在地里的麦个子，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等休息过后又满身是劲，继续劳作。 

     有人忙着抢割，还有的人忙着抢运。队里牲口拉着的车停在地头，有人负责把运到地头的麦个子用木杈挑到到车上，上面的人一层层装好、压实，直至高出车斗成了一座麦山，用麻绳捆好，驾车人鞭子一甩，“驾”一声赶车上路，把小麦运送到场院里晒干准备“打场”。装车说起来简单，好像装车人也很轻松，其实装车可真的是一个技术活，有经验的人才能保证麦个子放的均匀、压的实靠，保证装的最多，而且运送时颠簸一路也不会滑落、倾翻，如果麦个子倾翻在半路上，需要卸车、重装，那可就费老劲了。 

    麦收季节，小学生们也不闲着，会在收割过的麦地里捡拾漏掉的麦穗，保证颗粒归仓。那时的学校，提倡学生“学工学农”，农村学生每年有四个假期，除了寒暑假，还有麦假和秋假，到队里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我是公社小社员”中的“割草积肥拾麦穗”，都是孩子们熟悉的农活。但孩子们最喜欢的不是割麦拾麦穗，而是“打场”那热闹的场景。

    白天人们抢割抢运抢晒，晚上则抢着“打场”和“扬场”。晚上的场院里，明亮的气灯或其它灯具高高挂起，大人们手里忙着，嘴里说着笑着，孩子们也在边上有时帮点小忙，但更多的是跑来跑去、打打闹闹，真个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女人们两两组合，一个坐在矮凳上，将麦穗一端向地上撞齐，递送到坐在条形凳上的人，高坐着的人双手握了麦穗一端，将麦秆抡向固定在条形凳一端的梳耙，快速的拉向身侧，几次抡、拉，将麦秆上的干叶子梳掉。男人们有的忙着把梳好的小麦麦穗一端放到张开的铡刀里，掌刀人用力压下，麦穗与麦秆分离。那时，人们住的是草房，费劲得到麦秆就是为了用来拍房顶，也可以打苫子、打草帘子。有的赶了拉着碌碡的牲口，在麦穗上一圈圈转着，通过碌碡的碾压让麦粒与麦糠脱离。前面这些都是力气活，而扬场不但要有力气，还要有技术。选好风向，边上的人用木锨把混在一起的麦粒麦糠铲起，送到扬场人手中的簸萁里，扬场人双手向斜上方送出，麦糠随风飘向一边，近处剩下的是酱色的麦粒，一铲一送一扬、一铲一送一扬……不多会，就形成一个呈弧形的麦陇，看着就叫人欢喜。 

    打完的小麦，在场院里晒几个好太阳，干透进仓，麦收结束了。昼夜劳累的人们脸上满是笑意，等着队里分麦子，磨面后蒸锅新麦饽饽、包顿水饺，庆贺丰收，犒赏家人。

    那些年忙碌的麦收是辛苦的，同时又伴随着收获的喜悦、对天气的担心、男女老少的快乐……随着科技发展，有了脱粒机、收割机，现在更是用上了联合收割机，机器麦地里走一遭，人们等着装麦粒就行了。现在耕种确实轻松，但总觉得少了那么点什么:期待、喜悦、热闹、担心……也许都有吧，还真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 。又是一年芒种时，想起那些年的麦收情景，还是有点小激动，甚至有点小小的热血沸腾。真好！找到那个词了，那就是——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