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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艳玲】油包子

 汗滴化雨伴笔耕 2021-02-02



油包子

腊月二十七,陪母亲去买过年吃的椽头蒸馍。馍店里人头攒动,我和母亲就耐心地在外面等。好容易走了一批,我们赶紧挤上前去,正寻思买多少合适,母亲在旁边“呀”了一声,透着惊喜和意外:“还卖油包子呢!”

母亲很少对吃的东西表示惊奇,我热心地建议:“那买两个尝尝?”

母亲点头应允,顺口说:“你的油包子是吃不上了,买两个尝尝也行。”

母亲的话像是时光穿梭机,带我一下子穿回到与油包子相关的记忆时空。

三十多年过去了,十岁那年闹的笑话,依然清晰如昨。

那是一个仲春的午后,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我把橡皮筋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绑在凳子腿上,然后一边唱着“跳皮筋,我第一,马兰花开二十一,二八二九三十一……”一边欢快地跳着。隔壁的一个婶子从门里探出头来,惊赞一句:“这女子,跳得可真欢实。”不知是不是橡皮筋勾起了婶子的什么记忆,看了一会竟然也加入进来。有人捧场,我自然跳得更起劲了。正跳着,对门的一个婶子出门倒水看见了,大声招呼对门的婶子:“哟,梅姐,瞧你这精神头,得是升级当婆咧?”

“当婆咧,当婆咧!”隔壁婶子停下来一叠声地回应着走向对门的婶子。

“生了个啥娃?”对门的婶子热心地问。

“生了个油包子。”隔壁婶子朗声回应。

“看把你兴的,生个油包子,可生到你心里咧!”

……

我惊惶地看着两个婶子又说又笑,嘴巴张成了O型。

着急忙慌地回家给母亲报信:“妈,隔壁家的媳妇生了个怪物。”

母亲一下子捂住我的嘴,斥责我不许乱说话。

我委屈地挣脱母亲,辩解道:“我没有胡说,是隔壁婶子给对门婶子说的,我听见了。隔壁婶子明明说生了个油包子。”十岁的我已经有了和母亲一道去看望生孩子的女人的经历,看见过生男孩,也看见过生女孩,但从未见过生油包子。

母亲差点笑岔了气,捏捏我的脸说:“真是个傻妞,油包子就是女娃娃。”

“那为什么要说生了个油包子呢?”这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去玩吧!”

母亲向来没有耐心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纠缠,跑去问奶奶。

奶奶在那时候的我的眼里简直就一座宝库,什么都有,而奶奶对我从来都是慷慨的。

奶奶说,油包子之所以成为女娃娃的代名词,是因为关中地区的风俗习惯。

关中地区的女孩长大嫁人后,过春节时要回娘家拜年,拜年的时候按照习俗必须给生养她的母亲和其他的长辈带几个白面蒸的油包子。这是作女儿独有的权利和义务。所以后来油包子就成了女孩的代称。

难怪腊月二十五这天,母亲总要在村里叫几个心灵手巧的媳妇帮忙蒸馍。母亲把早已拌好的油酥放到桌子上,特意叮嘱手最巧的那一个媳妇包六个大大的油包子,里面必须放满满的一勺油酥。这是特意给娘家妈(我的外婆)蒸的。蒸出来后,母亲总会单独收起来。那些媳妇就免不了玩笑着赞叹:“这油包子,你妈咬上一口,不用问都知道是她孝顺女子拿的,真的成油包子咧!”

母亲总是叹息一句:“唉,老妈生养咱一场,也享不上咱得福,用两油包子孝顺一下她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原来,包子里包着的是做女儿的一份孝心。无怪乎有一年春节,姑姑来给奶奶拜年,饭都没吃就哭着回去了。后来听母亲说姑姑给奶奶的油包子里只包了拇指大小的一点油酥。在奶奶看来,油酥就是一杆秤,能称出女儿的孝心。油酥多就是孝顺,油酥少就是不孝顺。

不过母女是不记仇的,没几天,奶奶和姑姑就合好了。也因为姑姑再来时,给奶奶拿了三个包了很多油酥的油包子。母亲偷着嚼舌根,说姑姑不会办事。直到多年后的一次闲聊,才知道妈妈嘴里不会办事的姑姑那年很不容易。公公婆婆因为生病,不只花光了家里的现钱,还把家里的粮食都卖掉换成钱了。过年的时候连肉都没买。但过年可以不买肉,不能不走亲戚。困窘的姑姑就没有把给奶奶的油包子单独另做。原想着偷偷给奶奶解释一下,不料奶奶当时就发了脾气。姑姑痛哭一场,不知道有没有怪奶奶。几天后,姑姑咬牙做了一斤的油酥,给奶奶做了六个油包子,才哄得奶奶消了气。后来被姑姑的婆婆知道了,骂姑姑是败家的婆娘。

姑姑揭开这个谜底的时候,奶奶已去世多年。奶奶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女儿曾经因为三个油包子受的委屈和熬煎。

在关中人的眼里,油包子不仅仅是吃食那么简单,它更承载着数不清的女儿对母亲的那份回报的爱和孝心。

姑姑哭着回去的那年,奶奶吃最后一个油包子时,突然抚着我的头发说:“女女,你以后长大了,给你妈包油包子要多包一点油,不要叫你妈心凉。”

我不明白奶奶为什么那么伤感,但我郑重地点头答应,可惜我没做到。

今天的我们早已摆脱了年前蒸馍的繁重劳动,街道上林立的馍铺早替我们做好了一切。我们这一代人把油包子换成了精美的礼盒。

奶奶还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替母亲伤心,白养我了,连一个油包子都吃不上。

买好椽头蒸馍和油包子,走出馍店,母亲感叹:“现在真好,只要有钱,有人替你把什么都做好了,不像我们那时候,过年蒸馍能把人累个半死,你们这一代人算是把那个孽脱了,再也不用遭罪了。”

我玩笑:“那你都不遗憾这辈子吃不上你女给你蒸的油包子咧?”

“不遗憾。”母亲竟然很认真的神情,“吃啥不是吃,只要我娃不遭那罪就行了。再说,现在有钱不就能买嘛!”

我鼻头一酸,眼眶温热。原来,在母亲的眼里,浑圆的油包子也好,精美的礼盒也罢,都不及儿女的生活幸福轻松来得重要。

图片来自作者

作者简介

白艳玲,一名初三语文老师,喜欢与书为伴,喜欢用笔抒发心情。《汗滴化雨伴笔耕》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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