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难忘的端午节

冬歌文苑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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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端午节

王文婷||陕西

那是小学五年级的一天，放学回家发现母亲割了满满一背篓的艾草在大门口的过道，要过端午节了？看见衣柜上青、白、红、黑、黄五色线团，我激动得找到正在给牛饮水的母亲。“娘，娘！今年我还是要小老虎香包。”母亲慈爱得摸着我的头：“好好好，给我娃继续做只小老虎。”

“哦，哦……我有小老虎香包喽！”我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端午节母亲要给我做老虎香包。因为我是属老虎的，端午节只要农活不忙，母亲都会做香包。母亲的老虎香包是特别艳丽的金黄，老虎的胡须和额上的“王”字是黑色的丝线，老虎的大眼睛还是双眼皮，它的肚子里面是棉花裹着父亲从药店买回来的香料，有香气的老虎实在是神气十足。

从我记事起，母亲端午节做香包的机会不多。因为每年的端午节前后刚好是油菜成熟的季节，母亲和父亲要把地里两三亩油菜收回来，稍稍晾晒以后再用连枷把菜籽拍打出来。收割油菜要看天气，如果遇上下雨，掉落的油菜籽很快就会发芽影响收成，所以每年收油菜的那几天是庄稼人最忙碌的日子。我记忆中隆重的过端午节没有几次，仅有的几次都是阴雨天或者油菜已归仓。

下午母亲开始在大大小小的门上窗上插艾草，我和弟弟妹妹在院子里跑前跑后跟着母亲，等她给我们做香包。今年是个丰收年，天气好，油菜收的很及时，收成也不错，全家特别高兴。母亲难得端午节有空闲，她说要好好给我们过这个节。

灶房的黑色瓷盆是母亲发的面，她准备炸油饼和油条，满满一大桶刚榨的新鲜菜籽油，香味好像要从盖子底下冒出来。小一点的瓷盆是开水烫面，那是用来炸油糕的。红糖、青红丝、桂花、核桃仁拌的油糕馅料我趁母亲不在偷偷尝过了，真香真甜。

各色各样的花花线在母亲手里像变魔术一样很快就编成彩色花线绳，母亲说这是长命缕，我们老家也叫百索。

最喜欢看母亲眯着眼睛在灯光下缝香包。小老虎，小白羊，小青蛇……在母亲手底下一个个活灵活现。这时候的母亲特别专注认真，我们姊妹三个大气都不敢出的围坐在母亲身边，生怕吵了母亲不高兴没有自己的。做好的香包和五花线要和香料用布包在一起，到第二天早上母亲给我们姊妹三个挨个戴起来，戴得过程她还叨叨着辟邪驱瘟，祛病强身一类的话。

端午节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闻见满院子的菜油香，那天然的香味是对嗅觉的馈赠，对味蕾的挑逗。厨房里母亲忙忙碌碌，黄澄澄，香喷喷的油饼，油条，还有那精致的油糕太有诱惑力。

过节的第一碗饭母亲照例是要给爷爷奶奶送过去的，虽然我们不在一起生活，但是逢年过节或者改善一下伙食，母亲总是把爷爷奶奶放在第一位。母亲常说，父亲是老师要教书育人，她自己要孝敬老人，做好榜样，免得别人说闲话，扫父亲威信和颜面。长大点，细细想想母亲的这些深明大义的话，让我感觉哪怕再普通的人也有很多值得尊敬学习的地方。

父亲端了两碗荷包蛋，我用小竹篓提着油饼油糕紧紧跟着他。爷爷奶奶看见我特别高兴，都说我胸前挂的小老虎香包好看。姑姑逗我要摘我手上的五花绳，吓得我赶紧往回跑，听见大人们在后面哈哈大笑，心情特别紧张。

案板上五碗荷包蛋，有三碗是各放两个荷包蛋，这是给我们姊妹三个的。有一碗是三个荷包蛋，这是给父亲准备的。还有一碗只有一个荷包蛋，那一定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她总是把好吃的留给老人、孩子和丈夫多一些。天热，家里的两只老母鸡也不好好下蛋，今天的十四个鸡蛋母亲已经攒了快两个礼拜，母亲每收一个鸡蛋就要挨个数一遍，她说要攒够端午节全家过节的鸡蛋。

母亲做的荷包蛋真好吃，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两个荷包蛋是多么奢侈的生活啊！油饼脆香，油糕别提有多馋人。可是，母亲的手在炸油糕的时候被蹦出来的油烫伤了，父亲已经把他的药箱取出来给母亲抹药。我们紧张得看着父亲和母亲，母亲轻轻说“我娃乖，赶紧吃鸡蛋，不要紧的，我娃吃饱饱的去玩去。”母亲说不要紧我也就舒了一口气，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手上烫伤的地方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疤，母亲一定撒谎了。善良慈祥的母亲，不忍自己年幼的孩子担惊受怕，轻描淡写的掩饰自己烫伤的事实，只为让我们过一个快乐吉祥的节日。

我的纯朴、勤劳的母亲，每天早上我们还在甜甜的梦乡，而她的厨房已经热气腾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严寒酷暑，她五点起床从不偷懒，哪怕从早起忙碌到晚上一两点，枕头旁边的小闹钟也总是按时把她叫醒。忙完家里忙地里，在十几亩的庄稼地里挥洒着辛劳的汗水，在父亲仅有的礼拜天和节假日去地里帮忙的时候，母亲总是念叨着：“让你不要来不要来，你握你的笔杆杆，我扛我的掀把把，你来干啥嘛，你看看弄得一身脏。”母亲心疼父亲是读书人，家里重活累活脏活都是她抢着干。隔壁的小脚三奶奶经常说：“小英她娘干活真是把好手，比毛小伙都麻利有劲。”三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晒得黝黑的脸庞好像会泛起两朵红晕。虽然她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她的勤劳朴实，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赢得了父亲这个老教授的尊重，而且潜移默化的传给了下一代。

每次回家拉着已经年迈的老母亲粗糙干裂，满是老茧有伤疤的手，眼睛酸酸的，总会想起那个贫穷快乐而且难忘的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