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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郭进拴原创散文《雨后临沣寨 》

 智泉流韵原创 2021-02-07

                          雨后临沣寨  
       盛夏时节,我到河南省郏县采访。突遇一夜大暴雨,汝河涨起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滔天激浪,淹没了河中的树林。我们的车子行走在汝河桥上,感到整个大桥都在剧烈的颤抖。因下游河水汹猛,路桥被淹,交 警引导我们绕道返回平顶山。路过临沣寨,我们下车参观。桥边柳树下的一位老人说:“河水又涨了许多!这里的河水是随着汝河水而涨落的。古往今来,每逢汝河发大水,我们这里的河水也都会不停地往上涨!” 
       雨后初晴,气爽风柔。路边的小草,花木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儿,我们面前是一幅淡墨山水,鸟语花香的美妙图画。临沣寨的河堤上,美人发丝一样的翠柳,在轻风吹拂下,悠悠扬扬,婀娜多姿……布满苔痕的古寨对我多了份无法抵御的诱惑。临沣寨借寨外一泓碧水滋润,她温婉、凝重如一位古典美女,着一袭深深的红色,伫立在旷野,妩媚之中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古朴。 
   

      发源于香山的两条河流分别从寨东寨西流过,把村庄精心的萦绕呵护着,静卧在河上的石桥、曲折的红寨墙好像于水中脱颖而出,将临沣寨丽而不媚的美演绎到了极致。没有市声的喧哗和尘嚣的干扰,也没有浓妆淡抹的装饰,无论世事怎样变换更迭,她似乎都那么怡然自得,静如清水。 
        当我走近临沣寨,看到那高高大大的赭红色护寨墙时,一种无可名状、温馨而久远的记忆犹如解冻的冰河,先是微微细细、蜿蜿蜒蜒的开裂,继而是惊天动地、轰鸣而下的碰撞之声。撞开的是尘封着的乡村记忆,是童年时门前的石凳,是夏夜圆圆的月亮,是耳边朦胧依稀的乡村呢喃。 
  好多时候的好多心情,总是莫名其妙,很多人或许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些物事,其实你从未见过,但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你还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些亲切、莫名其妙地去热爱它。 
  这实际上就是史前以来,一代又一代人代代相传的记忆。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是个好宝宝。” 
  这种让人心醉,想借着悠悠的簸动冲进温馨,躲进柔怀的感觉,是曾经的一代又一代人的梦。 
  现如今,久违了。 
  有多少人还能听到这让你心醉的童谣? 
 

    临沣寨很容易让你有这样的感觉,怎么说呢?临沣寨就是一种记忆,一种旧事,一种朴素的乡村情感。 
  20年前,莫言小说儿童视角的独特叙事,民间立场、寓言化叙述方式,加上张艺谋电影的渲染,迎合了刚刚走进现代、还惦记着昨天的倍感失落的人们的另一种自然情绪。 
  20年后,当我站在郏县临沣寨时,一种强烈的情绪,渴望走进临沣寨,走进临沣寨过去的心情,是如此让我难以扼制。 
  “我爷爷原先在这个寨子朱姓人家当长工!”临沣寨开发办公室主任尹亮亮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最初对于寨子的感觉都是我爷爷给我说的。也许这是我来到临沣寨,在临沣寨一待8年的最初缘由。我爷爷11岁时就给朱家当长工,给朱家挑水做饭,我爷爷常常讲那一年日本人打朱洼(临沣寨),打不下,最后绕道走了。 
  

           “我还常常听爷爷说,朱家很厉害,也很神秘。人家朱家分家元宝都是用筐抬,当时东边有一住户叫朱锅腰,有钱到啥程度?喂猪喂到五六百斤不让卖,为了玩儿;日本人打过来了,这姓朱的要逃,金元宝、银元宝拉了三牛车;养个闺女不让出嫁,盼好家儿,闺女长到40多岁还不嫁人;爹娘死了也不让埋,怕人家起坟(盗墓)就放在家里护着。 
  “爹娘死40多年后,自己也到了最后时刻,吩咐家人,连同死去的闺女等一家七口7副棺材一块儿埋,埋时下着雪,泥路,从家门口到坟地,六七里地都铺成了苇子。 
  “我真正近距离接触临沣寨是在2001年,那一年的9月,有电视台要来临沣寨拍片,当时我在堂街镇政府工作,陪同他们来到了这里,片子播出后,县长很感兴趣,就开始着手开发保护,就这样我来到了这里,这一来就是8年。”尹亮亮说。 
  6年时间,按尹亮亮借用《红楼梦》的话叫“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个中有着说不出的苦辣酸甜,但8年时间与临沣寨的长相厮守、亲密接触,显然也让尹亮亮成了地道的临沣寨专家。提到临沣寨的角角落落,哪怕是一砖一瓦,他都耳熟能详,绝对铭记在心。
  尹亮亮用8年时间对临沣寨历史文化的挖掘,乃至对遗迹的保护显然是有了丰厚的回报,他毕竟带领临沣寨敲开了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村)的大门。
    “寨子能够有这样的规模,临沣寨能有今天,离不开开创它的朱姓人家!”尹亮亮说。
  站在近7米高的红色寨墙下,依着那已经流淌了100多年、至今仍然清水悠悠的护寨河,衬托着寨墙边那棵高大而又有着沧桑年轮的老树,40多岁的尹亮亮也成了夏日里的一道风景。 
  

         “临沣寨始建于明末,占地7万平方米。它原先不叫临沣寨,寨内原来住的是张姓人家,寨名叫张家埂。明朝万历年间(1573年始),中原一带暴发了大瘟疫,人口锐减,有朱姓人家从山西省洪洞县迁到了这里,迁来的最初一段时间,朱姓人家租种张家的地,是张家的佃户。但山西朱姓骨子里流淌的晋商血液,最终让他们赢得了这个寨子,反客为主。”尹亮亮说。 
  在租地耕种的同时,朱姓人家也跟着张姓人家学会了编织芦苇席,并通过陆运和汝河水运将芦苇席和其他芦苇制品贩卖出去。 
  清朝道光年间,朱家家业隆盛,尤其是朱氏第十四代传人朱紫贵、朱振南、朱紫峰兄弟三人独具慧眼,顺应了清王朝大开科举、广取文士的潮流,认准了以诗书求闻达是家庭有庶而官、迅速发展的必由之路。因而在村子里大兴义学,通过众多子弟读书,科举进入仕第,或做官或做盐商,成为富甲一方、政治地位和社会声望甚高的朱氏大家族。有了经济,再加上政治地位,当然就有了发言权,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就这样,朱姓开始与张姓反佃为主,显然,村名“张家埂”已不太适宜,便被改称“朱洼村”或“朱洼寨”。现在,寨内的600多口人中,朱姓后代占了九成以上。 
  

            实际上,临沣寨的历史要久远得多。“张家埂”之前,临沣寨还有个古称叫水田村。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所著《水经注·汝水》中有“柏水(现在的石河)自城北复南,丰溪自香山东北流入郏境,至水田村。一由村南而北,一由村北而东,环村一周,复东北至石桥入汝”的记载。直到明朝末年,“水田村”改名为“张家埂”。 
  寨子的选择,洞见了朱姓人家的眼光。临沣寨地势低洼,两面临河,从科学上来说,这符合中国古代“逐水而居”的基本物质环境,也符合古人村落选址的一般规律,按照风水学的观点,这样的地势能聚水敛财,再加上“朱”与“猪”谐音,而猪生性喜水,朱家便看中了这块宝地,并最终占据了这块宝地。 
  临沣寨的寨墙原是土墙,建于明朝末年。清道光、咸丰、同治年间,太平军张宗禹部、捻军姜太临部相继来犯,土寨已不足以抵挡。
  临沣寨——这个大家眼中的肥肉,日益面临着说不出的威胁,朱氏三兄弟对自己拥有的巨额财富也非常不安。 
  于是,清朝同治元年(1862年)正月,朱氏兄弟等开始重新修筑寨墙。寨墙为外石内土结构,外墙60厘米长的石头全部取自紫云山的红石,内墙则就地取材,全部是挖自护寨河的土。为使寨墙坚固,红石条每一顺石隔一把石,中间空当用3~4块红石条顺着填满,再取土屯住夯实。 
  据传,为加快工程进度,朱氏兄弟在宅院门前的大街上摆上八仙桌,桌上堆有2尺多高的金元宝;把粮囤搬到街上,运送石料的要钱给钱,要粮给粮。重赏之下,仅仅3个月,寨墙建成。 
  重修后的临沣寨围村占地7万平方米,寨墙里土外石,呈东北—西南走势,像狭长的船形,围长1100米,高6.6米,寨上布设5座哨楼、800多个垛口。虽历经百余年,屡受匪患洪水侵扰,但寨墙和村寨一直保存到现在,基本完好。 
  临沣寨的寨墙,颇似城堡,但奇怪的是,它不像好多城堡的正方形或长方形那样规规整整、见圆见方,而是随意,仿佛是造物主不经意间划定的一样。 
  看出我心中疑问的尹亮亮说,这里其实有一个故事。 
  朱家势力的大增,人口的迅速膨胀,财富的迅速积累,让小小的寨子里堆满了官员富商,在建造新的寨墙时,反倒成为阻力,要建新的寨墙,就要占地,就有可能冲掉房屋,这样就有人不愿意,就有了纷扰。 
  我是谁啊?我是朱家老大,我是老二。 
  我有钱!我是官啊! 
  谁怕谁啊?! 
  工程难以进行,聪明的朱姓中有人想了个法子: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拿黑布蒙上眼睛,手提装满石灰水的铜壶“放线”,头缚着两只黄牛角,还顶着黄表纸,很庄重、很隆重的样子。 
  “这样冲着谁家的房屋田产都没啥说的了,想说也不敢说啊,放线老人后边有拿刀扛枪的一群人跟着,谁阻挡,‘嗖’,拿刀就砍下去了!”73岁的朱广深老人说着,还形象地比划了一下子。 
  他是朱氏三兄弟中老大朱紫贵的后裔,按辈分,是明清时代恩广辈儿第九辈人的第四代孙。 
  循着临沣寨的古寨墙走,那是犹如历史一样弯弯曲曲的线路,让你能走出沧桑,走出感怀,虽然不远,但总也看不到尽头。弯弯曲曲的,还有那临沣寨的历史,虽然不长,走进去,同样蕴含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古老的寨墙连同那迂回曲折的一泓清水,昭示着岁月的悠久,世事的沧桑。 
       据村中老年人说,此处地势低洼,过去寨外曾有好几百亩地的苇子。苇子是一种普通的草本植物,苇子在这自由的生长,无拘无束的漫延,成为临沣寨天然的篱笆和绿色的屏障,以特有的景色表达着这里的与众不同。苇子随风摇曳,一片清香一片绿,水鸟翔集,蛙声一片,不似江南胜似江南,村民们与自然世代和谐共生,这该是难得的美景了,还有谁不为之心动、倾慕?只是近几十年来难见成片成片青青的苇子了,传说中透着俊逸与清香的苇子地只能唤起一丝美好的遐想。 
        临沣寨共有三个寨门,暗藏玄机,据说是按照易经八卦其中的三个方位而设置的。东门叫“溥滨”, 取自《 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寨南门叫“来曛”,取自《诗经》“曛风南来”的名句,曛通熏,有暖、热之意,“来曛”隐含着祥和美好,喜庆大吉之意,寄寓着寨子主人对家庭和平安宁,财源茂盛的期盼。白居易《首夏南池独酌》诗:“曛风自南至,吹我池上林”,简称为“曛风南来”,它和 “紫气东来”有异曲同工之妙。西门因临寨西的河流沣溪而取名“临沣。”“溥滨” “来曛” “临沣”均以遒劲的楷书刻于红石匾上,镶于寨门之正上方,三座古寨门能嗅出股深深浓浓的文化味。 
       徜徉在村寨内一座又一座苍劲古老的庭院,我就像走进了历史的深处,油然而生一腔访古之幽叹!这里展示出一册悠久的村寨建筑史,陈列着一帧历史民俗风情画,暗藏着朱氏兄弟创业暴富的一个传奇故事。 
      综观临沣寨全貌,无论荣华富贵与淡薄清贫,蓝砖青瓦的建筑都是内敛而含蓄,朴素而古雅的。寨内有明代民居3间,尤为珍贵。清代民居近400间,有的建筑好像北京的四合院。建筑残留着风雨驳蚀的色彩,仿佛每个精雕细刻的门与窗子都回荡着凄婉的韵味,不由自主地披一身古色古香。 
        我来到了被称为朱镇府的官宅,它被称为“汝南第一宅”。雕梁画栋的门楼尽管凋尽了朱颜,但精美的木雕、石雕、砖雕仍透出豪门大户的荣华与富贵。据说朱氏兄弟在短短的时间内,靠经营盐业,神奇地聚集了巨额的财富,从而富甲一方,并“高筑墙”。这是在当时怎样的一种社会制度与背景之下,演绎出的快速致富的神话呢?我不得而知了。 
        寨外小桥流水,寨内平常人家。花砖路、水泥路或长或短,或宽或窄在东西前后两条街道延伸。我沿着幽深的街巷闲步,穿梭在屋舍民居,看见旧时墙上的拴马石仍在,但再也不见俊马华。今天的临沣寨以不同于往日的阔绰奢侈,而今天的幽静依然让人回味,那种超脱、飘逸、闲适让人难以割舍,这里简直就像梦里桃源,使人迷失,不知今夕是何年。 
       养在深闺终被揭开了红盖头。2005年5月,临沣寨被国家公布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也许是久居喧闹之中的人们向往自然,向往返朴归真罢,今日临沣寨以独特的人文历史和自然风光,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海内外的游人。 
        厚重而又古老的临沣寨,犹如一本意趣盎然、图文并茂的大书,刚刚放下,就忍不住又想拿起。好书读不够也读不透,深刻隽永又耐人寻味。具有田园美景的临沣寨兼有文化内涵的历史积淀和民俗风情,这,不正是她那底蕴深厚的历史文化名村的无穷魅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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