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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遨游:老院屋的情怀 | 就读这篇

 原鄉書院 2021-02-09

老院屋的情怀

庄子遨游

在县城蛰居了10几天,有种桎梏在密封的牢笼里压抑心慌的感觉。此时特别想去乡下老屋转转。那里有我熟悉不过的物件、味道,有浓的化不开的童年情结浸润于全身的血液,有袅袅炊烟般的乡情弥漫于记忆的瓶颈,恍惚闪烁的画面牵引着我去老地方寻觅着,感受着,但不知道到底要寻觅着什么东西,只是有种如同氤氲烟云般的思绪在萦绕着,想去抓住,却怎么也抓不到。每次伫立在老屋的庭院,不仅仅是重复性的熟悉他的面貌感受他年迈的气息,更多的是互敞式的打开心扉,让记忆的闸门打开,筛滤最值得回味的片段,剪贴在我记忆深处的一隅。尔后我还是要作别老屋,回到县城工作生活。明知做短暂的停留不能永久的慰藉我饕餮之心,却还是时不时的携妻前往。皆因我20多年在乡下成长生活的经历,沉淀的乡情发酵,似陈年的糯米酒,散发着醉醺醺的朦胧情意。

打开套在铁环搭扣的锁,推开厚实的红木门,沿着"U"字型走廊,穿过舍屋,回环大半个圆来到木砖结构的老屋。老屋与江南乡下的村居无异,是三叠树的结构加四面的墙体,一厅,两厢房,一后堂,后堂依托空间的大小打了一个两眼的落地木仓。

走廊是父亲构思设计的,石木工按照他的思路,每隔几米用砖砌成拱形的门柱,一块块碳火砖横竖穿插,相互咬合得力,支撑上方屋檩的重量,颇似老式学校走廊,也有园林结构的皮毛式样。尽管简陋,却把正屋、舍屋、厨房、前后院连接在一起,即便下雨天也不要走泥泞路。

最喜欢在下雨天,坐在舍屋的小书房,拉开窗帘,透过窗户静静的痴望水帘从屋檐一直织到走廊外的水沟,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滴声顺势往下流。窗外墨绿色的桔树被薄纱的水雾笼罩,烟雾迷蒙的雨网被一阵阵风改变着方向,燥热的空气骤然清凉。身处这种明净空灵的环境,让我慢慢的收敛信马由缰的戾气,在外在物化和书本的浸润下,在家风的驯化下,我渐渐养成了坐得住的性子,也能够以淡然的心态接受生活的阳光和风雨。

正门走廊的前院有一水泥晒场。小时候农忙晒谷的事总是我和哥哥包揽。即便农忙过后,还要晒谷,以免谷仓的谷潮湿被虫蛀。遇上好晴天,就要开仓。把仓门板一块块取下,按照顺序放好。不过我没有哥哥仔细,仓板拿下来的时候,东倒西歪的放着,还好每块仓板上有父亲用墨笔书写的大写数字,按照数字的顺序还是可以完整的上好仓门板。哥哥站在仓里,手持篾撮秧(三菱形的样子)往里装谷,我则在外面接着盈满谷粒的撮秧。光着脚的我双手紧抓着撮秧的边缘,借助肚皮的接触点,减轻手臂的负荷,来来回回走的"咚咚响",一筐筐的谷撒在了道场。

撮完了稻谷,用档耙(一根长木柄的尽头的榫头契在长方形木板里)把高低不平的谷耙开,待目测谷场的厚度基本均匀,就手持荡耙的长木柄在道场来回的划着"横",翻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沟纹,就像木车轮子碾压凹下的毂痕。为了晒的更彻底,下午又重新翻晒一次,在谷场隆起的部位又仔细的写着一横又一横。这一次可不能草率了事,不得在原来的沟壑处再划动,否则起不到彻底翻晒的效果。

待夕阳沉入西边的山坳,没有余光照在谷场。我们又是赤着脚,光着膀子,一筐筐的收回木仓里。这时候谷晒得干,倒入木仓时溅起的谷灰无孔不入的钻入每一寸肌肤,和着汗水黏糊糊的,漫天飞扬的灰尘又呛入鼻孔,用手指一掏,鼻孔里黑呼呼脏兮兮的凝固状的尘埃附在食指尖。还有破损的竹篾或竖凌的谷尖划到身上留下了红痕。每每做这些事,就想起农村经常用来训斥不听话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就跟我天天去田畈做农活,毒花花的太阳晒溜皮。"这样想想也激发了读书的勤奋。但小孩子的天性不在乎吃点累,就想早点做完农活或家务事,到池塘里"狗刨"一个小时,晚上再围在电视机前看老版的《西游记》。那时候很多人来我家看,甚是热闹。

父母亲利用道场旁边的空地,种些时令性的瓜果蔬菜。红石把道场隔开的西侧护坡上,搭建竹棍荆条围成的瓜果棚,每到丰收的夏秋之季,吃的最多的是苦瓜、丝瓜、黄瓜。其余地方开垦一畦又一畦的长方不一的菜地。

母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她总是在田地里起早摸黑的干着。体弱多病的父亲则在家里做着适宜他的精细活。他既做院墙护理的石工,又做果树修剪的园艺工。小时候,傍晚放学,总要提着铁桶去门外的井边打水,给院里的菜浇水。太阳暴晒枯蔫的蔬菜,经过我的浇洒,就像吮吸着甘霖顿时神清气爽,叶子也直挺起来了。

后院主要是种些果树----梨树、桔树、葡萄。梨树在五六月份刚长成了个头,我就攀附上去,摘几个大的尝尝。梨树的叶子黄绿色,浑源肥壮的阳癞(黄色的毛毛虫)附在叶子上很是隐蔽,不小心被阳癞灰黏上,又痒又麻,顿时手臂上,颈窝里隆起了一块块的大包。

葡萄藤牵在通往后院的石门上,墨绿的藤爬满了墙顶,又顺势爬上了正屋的西墙。炎热的夏天,在这个石门下乘凉最舒服,浓绿的树荫,一阵阵的南风从空旷的前院吹来,燥热顿释。如果口馋,摘几朵酥软红透的葡萄丢在口里,连葡萄皮和籽都不吐,就囫囵的吞下去。因味道正,尽管有些酸味,还是禁不住吃多了。待吃饭的时候牙齿酸酸的,才发觉葡萄虽然好吃,但还没有完全熟透。

中秋过后,熟透的梨子、桔子被摘下,收获了几箩筐,自家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于是用塑料袋包裹成分量相同的礼袋,送给左邻右舍,还有我父亲属下的老师家。看着他们开心酬谢的样子,我心中也泛起甜蜜的暖意,比自己吃水果还要甜。

人的记忆力很古怪,近十年的事觉得像快进的镜头模糊的一逝,什么也没有,可是小时候的记忆虽遥远却如此的清晰。

最暖心的是冬天的记忆,就像是明朗的雪地里的一张风景图,清晰的展现在我脑海中。

农村的柴火灶做的饭菜特香,冬天的火薪除了放在薪桶的炉砵取暖,还可以烧红薯。尤其是晚饭后,拣几个长相好的薯,用火钳夹进灶里,用滚烫的柴火薪、灶灰盖的严严实实,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夹出来。烤熟的红薯,香喷喷的气味飘满整屋。粉状透明的白心薯香馨爽口,红心的薯入口即化。有时候上学也会带个熟薯去学校充饥,下课时候没有吃完的薯还在嘴里残留着,在装作认真听课的同时,时不时的把舌根下残留的薯末搅动,不过嘴巴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否则被老师发现要受罚的。

冬天放学回家,最习惯跑到父母的厢房。父亲戴着老花镜在看报,母亲用麻线纳鞋底。看见我回来,母亲立即用那双粗糙却暖和的手捂住着我的小手,嘴里念叨:"里个崽哩,穿这么少的衣服,手冷的铁似得"给我加了毛线或棉衣,又让我坐在薪桶上取暖。待全身捂热了,浑身也有劲。

时过境迁,随着父母双亲的去世,前后院打理得少,一到夏天,蒿草长得遍地都是,疯狂的想要侵占老屋的地盘。

为了顺应新农村建设,我家西面的石墙已经在今年正月推倒,砌成了红砖的围墙。虽然整齐美观了些,但爬满爬山虎、仙人掌的老墙却只能在手机的相册里找回温存的记忆。大哥曾说,留一垛石墙不要拆,留作念想。但终究现实的制约,此想法作罢。

正屋也许过不了多久也要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楼房。旧事物被新事物取代是必然的,但与老屋建立的情感将会在屋子被勾土机支离残碎的时候,戳成痛痛的伤痕,需经过一定的时间才能修复。

一瓦一砖承风雨,一窗一门纳瑞阳,一椽一梁撑框架,一草一木思故人,老屋的每件东西是父母亲勤俭节约留下的,于我辈在实际的用处可能不大,但因从小见证了家什诞生的不易,现在却被新潮流的力量毁为一旦,其情感的煎熬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屋的宅基地是我的根。人到中年归于平静的想法更加强烈。我在遐想着:退休后,前后院种些花草树木,辅种果蔬之类的有机蔬菜。在院子里放一把吊兰或在暖阳下搬来竹椅,惬意的躺在上面,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嗅院落泥土芬芳。或午后喝一杯清淡的绿茶,心无杂念的与书、纸、笔为友,涂抹心中的情愫。或夕阳晚照之时,携妻之手踏乡野阡陌,尝田园风光,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岂不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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