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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甲三论糖尿病

 毓秀书童 2021-02-21

糖尿病是目前临床常见的一种代谢紊乱疾病,因其在临床尚不可治愈,属终身性疾病,一旦患病,虽可服药控制,但需终身用药。随着病程的延长,还易伴发其他脏器疾病,严重威胁人类的健康。糖尿病发病率逐年升高,在老年人中发病率较高,也是常见的老年病。对糖尿病的治疗主要采取综合疗法,以药物为主,配合饮食控制,体育锻炼,将血糖控制在理想范围内。中医中药在糖尿病的治疗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可以明显地改善症状,延缓疾病的发展,并有一定的降糖作用。杨甲三教授在北出门诊时,就诊的病人中有很多患有糖尿病,虽不是以糖尿病来就诊,但在治疗其他疾病的过程中,病人的血糖和尿糖都有改善,一些症状如口渴、乏力、皮肤瘙痒、小便不利、大便干燥等也得到不同程度的改善。杨甲三教授注意到这些变化,遂指导当时在读的博士研究生胡慧 (笔者) 以针刺治疗糖尿病为题进行了临床研究。结合他个人的临床实践,杨甲三教授提出了治疗糖尿病重在脾胃的观点。

一、对糖尿病的认识

糖尿病是一种内分泌代谢紊乱性疾病,其病理基础在于人体内胰岛素分泌绝对或相对不足,引起糖、蛋白质、脂肪代谢紊乱,病人出现持续的高血糖、尿糖阳性和糖耐量减低。临床表现以多饮、多食、多尿和体重减轻为主要典型特征。随着病程的延长可合并心、脑、肾、眼、神经等多系统、多脏器的慢性进行性病变。

糖尿病已经成为临床上常见病、多发病。由于在老龄人群中发病率较高,也是常见的老年病之一。糖尿病分布遍于全世界,并有逐渐增高的趋势,糖尿病患者也逐渐增加。往往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和振兴,糖尿病发病率也随之而提高。我国1980年进行的14个省市糖尿病普查结果,总患病率为0.609%,而近年的普查表明我国的糖尿病发病率上升至1%左右。仅北京等城市局部地区调查,患病率已由10年前的0.67%上升至1%~2%,而50岁以上人群患病率可高达10%。虽然我国糖尿病发病率在世界上处于较低的水平,但由于我国人口众多,实际患病人数却居世界之首,因而,积极开展糖尿病的研究工作是极为必要的。

全世界对糖尿病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几百年,但由于该病的复杂性,目前对糖尿病的病因病理仍未能达到彻底的认识,治疗上也未能达到彻底治愈的水平。虽然基因研究揭示了糖尿病的部分机理,但目前在临床糖尿病仍然是不可治愈的终身性疾病。1921年加拿大医生班丁和他的助手贝斯特发现了胰岛素能够降低糖尿病人的高血糖,实现了糖尿病研究的重大突破。胰岛素在临床的应用,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病情的发展,尤其对胰岛素依赖型病人而言具有重要意义,延长了病人的生存时间,大大降低了因感染造成的死亡。应该说,近年来对糖尿病的治疗水平不断提高,胰岛素制剂不断翻新,已经出现通过基因工程生产的人胰岛素、单组分胰岛素等,纯度极高,疗效较好。口服胰岛素、鼻腔用胰岛素、胰岛素气雾剂、胰岛素栓剂等新的剂型正在研制中,新出现的胰岛素注射笔、注射泵方便了病人的使用。降糖药物则不断更新,以提高疗效,减少副作用。外科疗法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人工胰岛、胰岛移植等正在逐渐应用于临床。尽管如此,目前对糖尿病的治疗仍然停留在以降糖为中心的对症治疗阶段,依靠饮食疗法、运动疗法、药物疗法的综合治疗作用。胰岛素作为一种替代疗法,降糖药物的消极对抗作用虽能在一定程度上较为有效地控制血糖的升高,但毕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这些药物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副作用,在临床应用受到一定限制。随着糖尿病人病程的延长,糖尿病也给医学提出了新的挑战——即糖尿病并发症的问题已成为困扰糖尿病人的新的威胁。长期的糖代谢、脂肪代谢紊乱,势必会破坏人体的生理平衡,除了加重糖尿病本身外,还可能波及全身各个系统的脏器组织,尤其是心、脑、肾、神经、眼等器官的慢性进行性病变,带来了双目失明、下肢坏疽、尿毒症、脑血管意外、心血管疾病、周围神经障碍及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等多种疾患,严重影响了糖尿病患者的身心健康,使之生存质量降低,甚至生命受到威胁,其中心、脑、肾等病变已成为糖尿病人死亡的主要原因。因此,积极有效地防治糖尿病并发症的发生和发展,已成为当今糖尿病研究的主攻方向。现代医学对糖尿病并发症从生物化学、形态学等方面进行研究和探索,仍未能阐明其病变机制,尤其在治疗上缺乏行之有效的方法,显得力不从心。目前还没有一种药物既能有效降低血糖,又可治疗其并发症。

二、消渴与糖尿病

消渴病是中医学中一个古老的疾病,早在 《内经》 时代就已经出现消渴病名,并对其病因病机、临床症状进行了基本论述,经过历代医家的发展,最终形成了较为完善的中医消渴理论。消渴病以渴而多饮、多食而瘦、小便频数等症状为主要临床表现,其产生在于各种原因导致人之阴阳平衡受到破坏,阴虚而阳亢,燥热灼阴,水谷津液的运化输布失常,导致消渴病。一般认为,中医消渴病包括了现代医学中的糖尿病、甲状腺机能亢进症、尿崩症等多种疾病,但其中与糖尿病关系最为密切,其临床表现、病理变化等方面都较为接近。早在隋朝,甄立言在 《古今录验方》 中已经发现了消渴病人小便甜如蜜,这与糖尿病患者尿糖阳性所揭示的临床意义是相一致的。因而我们可以认为中医的消渴病即现代医学的糖尿病。中医消渴理论将对糖尿病的治疗具有指导意义和实用价值。

三、因消致渴,病在脾胃

消渴病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大病,其病变较为复杂,可涉及五脏六腑。中医对消渴病的认识历史源远流长,内容十分丰富,无论是传统的三消分证,还是现代的分型证治,都体现了中医辨证论治的思想。杨甲三教授通过对消渴病位、病因病机的深入探索,形成了其对消渴病的独特认识。消渴作为疾病名称,其本身就反映了其病变的因果关系。《说文解字·病疏下》解释“消” 为 “欲饮也”。《古代疾病名候疏义》则说道: “消㵣,㵣,渴也……津液消渴,极欲得水也。”《医学入门》 直言 “消者,烧也,如火烹物理者也”。认为消渴的病变与以火烹物的道理相同。《景岳全书》进一步阐述:“消者,消灼也,亦消耗也。凡阴阳气血之属,日见消败者,谓之消。”《类经》也同样认为: “消瘅者,三消之总称……内热消中而肌肤消瘦……消者,消耗之谓。”

从中医学对消渴的病名所进行的论述来看,可以认为消渴乃因 “消” 而致 “渴”,消渴病变的基本点在于消。消既反映了消渴的病机在于内热消灼,也反映了气血消耗、肌肉消瘦的症候特点。渴乃是因消作用于机体,津液被消耗而造成的一个症候表现。因此对消渴的认识应基于对 “消” 的分析和探讨,只有如此才能对消渴病有深刻而透彻的认识。

“消” 何以而成呢?早在 《内经》 中即明言: “二阳结,谓之消。” 二阳者,阳明也。阳明为多气多血之经,乃水谷之海。手阳明大肠经主津液,足阳明胃经主血,“二阳结”乃胃与大肠气血津液郁遏内结,结而蕴热,成为消证。气血津液输布不利,当责于脾。胃主受纳,脾主运化,脾病则其运化功能失司,导致气血精微物质不能上布下达,滞阻中焦,蕴久而热结,消灼津液,成为消渴的病变基础。因此,脾胃在消渴的发病中具有重要的意义。

中医理论认为,消渴病是体内津液运化失常的疾病,其病机具有阴虚燥热的病理特点,阴虚为本,燥热为标,阴愈虚则燥热更盛,反之燥热又可伤阴,使已虚之阴更为不足。如此互为因果,愈演愈烈,终至体内阴阳失衡,消渴日久不愈而变生诸症。其阴虚燥热的病机,具体而言,我们认为在其病之初始阶段当为脾阴虚,胃阳燥,脾胃升降运化功能失常,当其功能失常影响了津液的化生及敷布,便导致了消渴病的发生。消渴发病与脾胃的生理、病理有密切的关系。

脾胃居于中焦,乃后天之本,水谷生化之源。脾胃的功能在于受纳腐熟水谷 (以胃为主) 并将消化水谷所得精微物质运送全身 (以脾为主),以濡养全身各个脏腑、四肢百骸。人体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皆赖于脾胃的运化功能。《素问·阴阳别论》 中曰: “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合于四时五脏阴阳,揆度以为常也。” 说明只有在 “脾气散精” 的基础上,才能 “上归于肺”,“下输膀胱”,而使“水精四布”,从而保证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脾气散精”的过程依赖于脾气升清的功能,脾之所以能够将水谷精微物质转输于周身主要是通过脾的升清作用实现的。一旦脾失健运,升清失职,这种 “散精” 的过程便无法进行,尽管饮多食多,也只能结于胃肠,而不能为机体所用,最终导致机体精气津液的匮乏,而所入水谷蕴结体内成为燥热之由。中医消渴理论认为消渴病因是多种多样的,归纳而言,不外饮食所伤,脏气虚弱,过取丹石、温燥之品,劳逸失当,及情志失调等。这些原因都有可能直接伤及脾脏或间接影响脾之功能。饮食不节,过食肥甘厚味,或嗜食辛辣,势必损伤脾胃,致脾胃运化失职,脾弱而胃强,胃热而消谷善饥,脾虚而转输失司,导致消渴发生。清代钱一桂在 《医略》 中说:“夫肥甘膏粱之疾,同属于热,然非酒色劳伤,脾失传化之常,肾失封藏之职,何以至此。” 十分深刻地揭示了饮食所伤,脾失传化之常导致消渴的病理过程。劳倦太过,耗伤脾气,同样地,过度安逸也能使脾气受损,所谓 “逸则气滞”,“久卧伤气”,劳逸失当,都会损伤脾气,不能敷布精微,津液代谢失常,发生消渴。五志过极,情志不畅,肝气郁结,横克脾土,肝郁可化火伤阴,脾伤则津液不行,生化乏源,阴更伤而燥热更甚,正如叶天士 《临证指南医案·三消》 云:“心境愁郁,内火自燃,乃消渴大病。”

脾阴虚,不能为胃行其津液,胃阳燥热,脏虚而腑实,脏虚则精不得藏,腑实则热蕴中焦,消谷而善饥,虽食多却身瘦。脾虚不能使津液上承,母病及子,则肺燥津亏,饮水以自救,故而口干多饮。脾虚升清无权,脾气下陷而膏汁下流,水谷之精微不能为人体所用却从小便而出,故小便频多浑浊而味甜。《成方切用·润燥门》 即言: “小便本咸而反甜,是生气泄,脾气下陷于肾中,为土克水也。” 《医家心法·消症》 也认为 “小便常盐,今变为甘,则水已败,而土味下泄矣”,并说此乃 “先后天真气已绝”。甘味入脾,尿甜正是脾之味随脾气下陷而致。无论是土克水还是先后天真气已绝,都说明脾之功能失常是消渴小便甘的病变基础。脾失升清,精微物质下陷,随小便排出体外,人体脏腑肢节不得濡养,精血生化无源,势必造成机体功能衰退,甚则变生诸证。

脾胃运化升降失常是消渴发病的基础。进而言之,脾胃运化升降功能的异常可以导致多种疾病的发生。仅就消渴而言,脾胃功能的失常尤其表现在对津液的输布利用上。亦即言,脾阴虚,胃阳燥,运化失司,升降失常,导致津液在体内的运化敷布障碍,糖分等营养物质不能为机体所利用,便形成了消渴病,产生一系列的临床表现。这是我们对消渴病变的基本认识。津液的形成、输布和排泄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生理过程,涉及脾、肺、肾、大肠、小肠、膀胱、三焦等多个脏腑。从经络而言,津液病则属大肠经与小肠经所主。《灵枢·经脉》 中论述经脉的是动病与所生病时,认为大肠经“是主津液所生病者”,小肠经 “是主液所生病者”。大肠与肺相表里,肺主气而通调水道,为水之上源,大肠或泻或秘,均为津液代谢异常,故大肠主津液之病。小肠有分清泌浊的功能,对胃腑腐熟之水谷进一步消化和吸收,清者归脾,由脾转输,浊者归大肠,或归膀胱而排出。小肠病则水谷不分,流衍无制,故小肠主液之疾病。《素问·举痛论》 即曰: “热气留于小肠……瘅热焦渴。” 因此我们认为消渴病与大肠经和小肠经的关系十分密切。

虽然杨甲三教授强调了脾胃在消渴发病中的重要作用,但并不是说消渴病只与脾胃有关,实际上随着消渴病的发展,五脏六腑都将受到影响,从而造成一些相应的病理变化。《内经》 中强调了 “五脏皆柔弱者,善病消瘅”,这并不与我们强调脾胃的认识相矛盾。消渴发病之初,首先与脾胃有密切关系,脾胃乃后天之本,脾胃病变,日久必然影响其他脏腑。《内经》所强调的五脏为病,实质上是揭示了消渴作为脏腑病变的复杂性。很多医家充分认识到了脾胃与消渴病的重要关系。喻昌在 《医门法律·消渴论》 中指出: “消渴之患,始常于微,而成于著,始于胃而极于肺肾,始如以水沃焦,水入犹能消之,既而以水投石,水去而石自若。” 说明了消渴病从脾胃中焦开始,不愈,久则上下传变。中焦热盛,上熏于肺而渴不止成为上消,日久肾气衰败而溲频浑浊而成下消。

四、脾与膵的关系

张锡纯在 《医学衷中参西录·消渴》 中谈到了消渴起于中焦是因为膵病及脾。他说: “消渴一证,古有上、中、下三消之分,谓其证皆起于中焦而极于上下。究之无论上消、下消、中消,约皆渴而多饮多尿,其尿有甜味……至谓其证起于中焦之是诚有理,因中焦膵病,而累及于脾也。盖膵为脾之副脏,在中医书中,名为散膏,即扁鹊 《难经》所谓脾有 ‘散膏’ 半斤……有时膵脏发酵,多酿甜味,由水道下陷……迨至膵病累及于脾,至脾气不能散精达肺 ( 《内经》 谓脾气散精上达于肺),则津液少,不能通调水道,则小便无节,是以渴而多饮多溲也。” 张锡纯分别从解剖位置与脾之功能探讨了脾在消渴发病中的作用,与现代医学有较为一致的认识。他说: “尾衔接于脾门,其全体之动脉又自脾脉分支而来,故膵与脾有密切关系。”

关于脾与膵的关系早在《难经·四十二难》 中即有论述:“脾重二斤三两,扁广三寸,长五寸,有散膏半斤,主里血温五脏,主藏意。” 认为散膏归属于脾,散膏即膵脏。王清任在《医林改错》 中更为清楚地将脾与膵的解剖关系进行了描述: “脾中有一管,体象玲珑,易于出水,故名珑管。脾之长短与胃相等,脾中间一管即是珑管。”

现代国内外学者认为,就其解剖位置和形态而言,中医的脾脏包括了现代医学所指的脾和胰,散膏或膵脏或珑管即现代医学之胰脏。因而中医脾脏的功能包括了现代医学的消化系统、血液系统、内分泌系统等多系统的功能。糖尿病是胰岛分泌胰岛素的功能发生障碍造成的病变,张锡纯衷中而参西,认为消渴 (糖尿病) 由膵病及脾因而脾脏在消渴发病中有重要作用的观点不无道理,并为该认识提供了解剖方面的论据,从而表明脾脏在消渴发病中的意义有其解剖学基础。

五、初在脾胃,久必及他脏

喻氏、张氏之见解均反映了中医学辨证论治的一个重要内容,即辨病程。中医学对待疾病的认识是辩证地看待其发生、发展与转归。辨清疾病的发展过程对于正确进行辨证论治有很重要的意义。杨甲三教授在辨证中十分注重辨病程的问题,认为疾病的每一个发展阶段都将有其不同的病理机转,病位、病性也会随之而发生变化。消渴病当然也是如此。我们认为消渴发病之初重点在于脾胃。脾胃居于中焦,病久必然延及心肺肝肾等脏腑,上可波及心肺,下可影响肝肾,使消渴的病机十分复杂而成诸多变证。这体现了脏腑之间相互生克制约的关系。

脾阴虚作为消渴的病变基础,当其病变日久不愈时,脾阴虚则必兼脾气虚,正如 《针灸甲乙经》 所谓 “阴虚则气虚”。阴虚作为机体生理活动的物质基础,其虚必将影响机体正常的生理功能,导致气虚而功能低下。从我们临床观察来看,就诊的消渴病人并非十分典型的阴虚症象,舌质多数不是舌红少津的阴虚象,而是舌体偏胖,苔薄腻,一派脾气虚水湿内停的表现。而脉象多为细弱而小滑。消渴病初起症状隐匿,常不为人所注意,一旦发现往往都经过了一定的时间。即如喻嘉言所说 “始常于微,而成于著”。因此,有部分消渴病人在就诊时不一定表现了很典型的 “三多一少” 的临床症状,而是以气阴两虚为主要表现,有很多病例均主诉症状为疲乏倦怠,四肢无力,为脾之气阴俱虚的特点。

脾与其他脏腑关系十分密切。脾为后天之本,主散精敷布,对其他脏腑有濡养之功。而脾之气阴不足也会影响到其他脏腑的生理病理。脾为肺之母,母病及子,脾病可影响于肺,而从经络循行上看,肺经起于中焦,而后下络大肠,又还循胃口,才上膈属肺,中焦有病,必然会对肺经的气血运行产生影响。脾不能散精上达,则津液不能上承于肺,肺燥而津亏,口干而欲饮水以自救。肺主皮毛,肺卫燥热,皮毛失于濡养则全身瘙痒,或发湿疹、牛皮癣等。脾为后天之本,脾病则生化无源,肾为先天之本,亦有赖于后天之补充,脾虚日久也会造成肾气不足,肾主二阴,固摄无权,则见溲频浑浊,而夜尿尤多,或小便滴沥不畅,下肢浮肿。脾肾阳虚还可导致腹泻便溏,畏寒肢冷等。脾虚,或水谷精微化生不足,或下陷而随小便排出。精血亏损,肝失所养,肝开窍于目,目不得肝血之充则视物模糊; 肝脏体阴而用阳,肝血亏虚,虚阳无所依附而上扰,风阳暴煽,或卒中昏厥,头晕目眩; 肝血虚则筋失濡养,加之脾气不足而湿浊内停,阻遏筋脉,致四肢麻木或疼痛不舒。脾统血,脾虚病久而入络,血脉瘀阻不通,加之阳气衰微,四末不温,气血不能流通则可成坏疽等恶症。脾为心之子,脾病日久,子盗母气,可致心气不足,心血瘀阻,而见心悸、胸闷胸痛等症。汗为心之液,心病则汗出异常。总而言之,脾病可以累及其他脏腑,而使消渴终成五脏皆病的病理转归,使消渴病的辨证成为一个复杂的过程。

六、健脾升清,泄胃润燥治疗糖尿病

基于以上对消渴病的基本认识,杨甲三教授设计了一套养阴益气、健脾升清、泄胃润燥的治疗方法。在选穴上以俞穴、募穴为主,涉及脾、胃、大肠、小肠、任脉、膀胱等经,取穴为脾俞、胃管下俞、合谷、腕骨、天枢、中脘、气海、百会、足三里、三阴交诸穴。以上十穴,为治疗消渴的基本组方。脾俞为脾之背俞穴,有健脾升清之功能,可以调和脾脏功能。中脘为胃之募穴,又为腑会,可以和胃健脾,通调腑气。天枢为胃经腧穴,又为大肠之募穴,有调理升降、泄胃通肠之功。腕骨、合谷分别为小肠经、大肠经之原穴,原穴乃脏腑原气经过和留止的部位,针刺原穴可以扶正而祛邪,且腕骨乃治疗消渴之传统穴。气海穴为治疗气病之总穴,为先天元气汇聚之所,主治 “脏气虚惫,真气不足,一切气疾久不瘥” (《铜人腧穴针灸图经》),补气海穴以益气健脾升清。三阴交乃脾经之穴,又为足太阴、足厥阴、足少阴之会,补之可健脾养阴,兼调肝肾,与脾俞相合,以养阴益气,健脾升清。足三里乃胃经合穴,可清降胃热而润燥,且足三里又为人身之强壮穴,可以调理气血。百会穴可通治百病,穴居人之巅顶,取其升提之功。胃管下俞又称胰俞,乃经外奇穴,为治疗消渴病的专用穴,可以调理膵脏。

治疗中还可根据一些症候变化而随症加减配穴,如口渴甚可加鱼际穴,鱼际乃肺之荥穴,荥主身热,取之以清泄肺热; 如消谷易饥可加用内庭穴,内庭穴乃胃经之荥穴,取之重泄胃之燥热; 视物模糊不清者可选配肝俞、太冲以养肝血,睛明、风池、光明等穴以明目; 小便频数可加肾俞,或灸命门,以补肾固摄; 小便不利,伴淋漓涩痛者可选用八髎、中极、小肠俞等穴清利下焦,如伴浮肿者可用阴陵泉、复溜等穴利湿消肿; 身痒者可用曲池、血海以清热凉血; 中风偏瘫者可加大椎、风池祛风清热,加太冲合三阴交以调补下焦; 胸闷胸痛、心悸者可选用内关、膻中以理气清心; 失眠者则加用二神 (神庭、本神)、神门以养心安神。

七、病例

1.戴某,女性,41岁,工人。

初诊: 1992年4月13日。

缘外阴瘙痒1月而就诊。患者由于外阴瘙痒在妇科就诊时,查小便发现尿糖(++++),而空腹血糖为131mg/dl,后又复查一次血糖仍明显增高。转至我处就诊时,主诉外阴瘙痒,口干喜饮冷,倦怠易疲劳,饮食可。查面红赤,身瘦,舌红少津,脉细数。嘱其再查血糖(包括空腹血糖、餐后2小时血糖)、尿糖、糖化血红蛋白等指标,结果为空腹血糖 187mg/dl,餐后2小时血糖456mg/dl,尿糖(++++),糖化血红蛋白14%。予以糖尿病确诊,并开始进行针灸治疗,饮食加以控制。

辨证: 胃火炽盛,化燥伤阴。

治法: 清泄胃热为主,辅以养阴健脾。

针灸处方:

足三里 内庭 曲池 血海 三阴交 中脘 天枢 气海 百会 脾俞 胃管下俞 合谷 腕骨 次髎

隔日1次,每次留针20分钟。操作时重泻足三里、内庭、曲池、血海、次髎、天枢,合谷、腕骨先泻后补,余穴施以补法。

经治5次后患者即诉症状有减轻,自检尿糖 (+) 至(++)。经治疗1个疗程 (1个月) 后复查空腹血糖为110mg/dl,餐后2小时血糖为189mg/dl,临床症状基本消失。嘱其继续治疗第2个疗程。治疗结束后复查尿糖转阴,空腹血糖为100mg/dl,餐后2小时血糖为153mg/dl,糖化血红蛋白8.26%。

此例病人为新发病患者,尚未采用药物治疗,病情较轻,故先嘱其进行饮食控制,同时给与针灸治疗,获得了良好疗效。根据其症状,辨为胃火炽盛。

2.沈素琴,女,58岁,干部。

初诊: 1991年11月22日。

患者从1971年即开始患病,血糖控制不太稳定。就诊时诉乏力眠差,视物模糊,口干,纳食欠香,身痒,便秘难行,进食不当易致腹泻,下肢时有浮肿。伴腰痛、双膝疼痛。查体: 形体较瘦,舌质暗,舌体略胖,苔薄,脉沉细小滑。尿糖 (+++),空腹血糖254mg/dl,餐后2小时血糖342mg/dl,糖化血红蛋白8.30%。就诊时服用优降糖每次2.5mg,日3次,降糖灵每次25mg,日3次。

辨证: 脾气阴两虚,肝肾不足,气虚血瘀。

治法: 益气健脾,养阴通络,调补肝肾。

针灸处方:

脾俞 肝俞 肾俞 胃管下俞 百会 气海 中脘 天枢 足三里 三阴交 太冲 合谷 腕骨 睛明

每次留针20分钟,隔日1次。睛明浅刺施以补法,天枢、足三里、合谷、腕骨平补平泻,余穴施以补法。

患者接受针灸治疗后,由于其肾功能异常,嘱其停服降糖灵,优降糖继续按原用量服用。1个疗程后,患者精神状态较前转佳,临床症状有所减轻,复查空腹血糖为201mg/dl,餐后2小时血糖为310mg/dl。尿糖平时自测(++)。在治疗结束时,除视物模糊略减外,其余诸症明显减轻,大便正常,小便调,双下肢无浮肿。尿糖在 (-) 至(+) 之间,空腹血糖为107mg/dl,餐后2小时血糖为205mg/dl,糖化血红蛋白为6.72%。根据病人血糖检测情况,可以逐渐减少优降糖的使用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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