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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独与慎行(下)

 临观山水 2021-03-03

慎独是儒家的重要概念之一,其讲究个人道德水平之修养,重视个人品行之操守,是儒家风范之最高境界,也是人世间最难以企及之修为。《辞海》将其解释为“在独处无人注意时,自己的行为也要谨慎不苟”,《辞源》将其解释为“在独处时能谨慎不苟”。
《礼记·礼器》曰:
礼之以少为贵者,以其内心者也。德产之致也精微。观天下之物无可以称其德者,如此,则得不以少为贵乎?是故君子慎其独也。
《尔雅》云:“慎,诚也。”可见,在《礼器》中,慎独就等价于诚于内心。
无论是慎守机密之事,还是细心谨慎的态度,都是为自己所执掌之事持着一颗敬畏之心。没有衡量自己的才能,就去担当重任的人,乃是不够敬畏此大任,故难逃凶祸。故《系辞下》云: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
孔子以为人若德行浅薄却身居尊位,智慧不足却图谋大事,才力弱小却担当重任,很少有不及于灾祸的,并引鼎卦九四爻辞为证。鼎卦九四乃居大臣之位,任天下之事,不求贤智之士辅助自己,却下应于初六阴爻,任用不可任用之阴柔小人。小人不胜其任,必把事情弄糟,而成“鼎折足”之象。孔子引申此爻义,以为人若不自量自身之才德而贪位图功,必招致祸患。
故有德方能居尊位,无德而尸位,这是君子所戒惕的。人应怀着敬畏之心面对一切事物,不作超过自己力量之事,也不贪图非分之禄位。《系辞下》又云: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孔子以为危难是由于安逸其位而放松警惕,灭亡是由于保守现状而忘记忧惧,祸乱是由于自恃整治而不知戒惕,并举否卦九五爻辞“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以佐证之。否卦下坤上乾,天在上而地在下,互不交往,形成闭塞不通之象。而否卦九五爻处否境之极,反否为泰之时。一般人在此时只知宴然安乐,忽略危机再现。九五爻虽居中得正,但即便是有德之在位者,仍应怀有戒惧之心,才能稳定有利之局面。因此孔子劝人在安、存、治之时,不要志得意满、沾沾自喜,而应谨慎戒惕、奋发有为,如此方能常享平安。
君子在日常起居或任事时心怀敬慎,这并非畏首畏尾、杞人忧天,而是因为明白天命不测与人力有限,故懂得谦卑。若能认识到一己能力之有限,方能敬畏天道、人事,处处小心。《系辞上》云:
“劳谦,君子有终,吉。”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劳谦,君子有终,吉”乃谦卦九三爻辞。谦卦仅九三这一阳爻,上下其它阴爻都归向于它。九三地位如此重要,却不居上卦,而居下卦并刚健中正,比喻有功劳之君子居下守中正,故有好结果并得吉。孔子据此爻义发挥,以为君子虽劳苦却不夸耀,有功绩却不自认为有德,这既是其德行敦厚之表现,也显示出其对于自身言行谨慎戒惧之态度。
此外,《系辞上》又云:
“亢龙有悔”,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亢龙有悔”乃乾卦上九爻辞。乾卦九五刚健中正,乃最佳之位,但上九却继续高亢,便走向了反面,开始有悔了。孔子发挥此爻义,以亢龙喻人之态度行为自大自高,导致其身居尊位却没有居尊位之美德,高高在上却得不到民众之拥戴,贤人居下位而无法对其进行辅佐,故其行动必然招致悔恨。
总结可发现,无论是谨言慎行、量力而为、居安思危、谦冲自牧之德,都出自于人认知到天命之不测、自身能力之有限,所以才能怀有对外在事物之敬畏,对自身言行之谨慎。《礼记·曲礼》云:“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即人要恭敬退让方能明白礼之精神。《系辞》则云:“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以“卑”形容地之精神,是因为地具坤德,《坤·彖》言:“坤厚载物,德合无疆。”显示出大地长养、包容万物之精神。故圣人“知崇礼卑”,表示圣人之所以有谦卑的礼节乃是效法地之宽广包容。
然而我们必须明白,虽然人应效法天地之精神,但其实天地自然运作而不以人的意志为更改,而天地之精神,更是人所赋予的。若人心善,则所观察到的天地亦善,并从天地之善中得到启示,从而掌握《易》道并完成本性。《系辞上》云: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易》其至矣乎”是总结式地赞美《易》道美妙至极,“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是概括地赞美圣人学《易》而能光大美德与增广事业,“知崇礼卑……行乎其中矣”则是赞美圣人学《易》而具有崇高之智慧和谦卑之礼节,此乃是实践天地之精神。“成性”为“成之者性也”之略称,指完成道德本性并以道德善性完成天道。“存存”叠用,为“存而又存”之意,正如“终日乾乾”之用法一般,表明存养心性之工夫不容稍懈,时时刻刻保存善性。
《系辞上》云:
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
天道流行,涵盖万物,乃富有之大业;天道化生万物,使万物阴阳变化,日日呈现新气象,此乃日新之盛德。《中庸》引汤之盘铭曰:
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孔颖达疏曰:
苟,诚也。诚使道德日益新也。日日新者,言非唯一日之新,当使日日益新。又日新者,言非唯日日益新,又须常恒日新,皆是丁宁之辞也。此谓精诚其意,修德无已也。
人借助于复返其真实之本性,而能不断地自觉,使其德日日有所精进,此乃“日新”。《系辞》之“日新之谓盛德”,表明日新是最大之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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