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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赫有名的大唐名将,深得唐玄宗赏识,最后却兵败降敌不得善终

 少读红楼 2021-03-05

中学时代学习杜甫的《石壕吏》,因此知道诗人还有《新安吏》和《潼关吏》,便又顺便读之。

很多年后,除了《石壕吏》,《新安吏》只记得其中一联“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潼关吏》亦只记得最后一句“请嘱防关将,慎勿学哥舒”。

然后便在脑海里留下固定印象,认为哥舒翰是个失败的将军,是不可以被学习的悲剧个例,后来读《旧唐书》,至哥舒翰篇,才得以完整全面了解哥舒翰波澜壮阔而又令人扼腕叹息的一生。

作为大唐战神的他,四十岁以后,那犹如开挂一般的人生,在与吐蕃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他屡战屡胜,更在石堡城之战中,一举攻下吐蕃军事要地,为大唐开疆拓土一千余里,他也因此功成名就,直接跻身大唐名将之列。

可谁知,盛极必衰,五十岁以后的他,醇酒美人不离左右,不久又罹患中风,后来在安史之乱中,奉旨恸哭出潼关,兵败降敌后,终被安庆绪所杀。

其大起大落的一生,盛名在朝时,富贵如日中天;虎落平阳时,又命如蝼蚁,实在让人为之感叹惋惜不已。

人到四十:学书学剑为封侯

古语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于哥舒翰而言,四十岁以前的他,既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当然不需要立,成天浑浑噩噩,一味只知赌博吃酒,更谈不上不惑。

他是西域突骑施人,复姓哥舒,他的父亲哥舒道元,官任安西副都护,世代居住在安西。

有个当官的父亲,家里钱又多,所以年轻时候的哥舒翰,是典型的富贵公子,成天带着一帮小弟,赌博吃酒,《旧唐书》对年轻时候的他的评价是:翰家富于财,倜傥任侠,好然诺,纵蒱酒。

这是偏好听的评价,说不好听点,不过就是一酒囊饭袋之徒,成天到处混。说你重义气重然诺,不过是因为你人傻钱多,又舍得花,跟着你,有肉吃,所以看在钱的份上,就卖你个面子,说你为人不错。

四十岁那年,父亲去世,哥舒翰流落京城,做了京漂一族,在长安混了三年。这三年,依旧是啃老本,仍然是不改富贵公子做派,到处混。

后来,有个长安尉,很瞧不起他,猜想大约是在某次宴会上,或者是他前去拜谒时,也有可能是成天只知赌博吃酒的他们这一群人,有事犯在长安尉手里,因为这长安尉,本就是分管追捕盗贼、伺察奸非之事,所以人家在例行扫黑除恶时,和他狭路相逢,这个很有个性的长安尉,鸟都不鸟他,直接来一句,你这混蛋败家坑爹玩意儿,你爹都死三年了,你还在坑他?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记棒喝,醍醐又灌顶,四十年来如一梦,而今梦醒始为人。

痛定思痛后的哥舒翰,开始发愤图强,于天宝元年,慨然“仗剑之河西”,要去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河西,在今甘肃一带,这哥舒翰到了河西,先是跟着河西节度使王倕后面混,后来又跟着王忠嗣后面混。

这王倕攻下新城之后,为了一试哥舒翰的才干,就把这新城的驻军管理事务,全权交给他打理,这哥舒翰倒也不负众望,把军中大小事务,治理得井井有条,还成功凭借个人能力,令“三军无不震慑”。

在河西数载边疆基层锻炼,他刻苦自励,文武兼修,武的方面,自不必说;文的方面,他欢喜挑灯夜读《左传》及《汉书》,同时又极力发挥当混混时交朋结友的豪爽江湖气,每多仗义疏财,因此深得士兵们的拥护和爱戴。

因为士兵基础打得好,所以后来在天宝六年,继任的王忠嗣,不久就把他由低级衙将,直接提拔为大斗军副使,后又升任左卫郎将。

既然被领导委以重任,且职位一升再升,怎么着也要在领导面前露一手,以证明领导慧眼识英雄,哥舒翰很快就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当时的土蕃经常骚扰边境地区,这哥舒翰与吐蕃军大战于苦拔海。

吐蕃军分成三个梯队,凭借有利地势,从高山之上,分作三队,次第杀来。

但见哥舒翰手执半截长枪,率众军士,与吐蕃军展开肉搏战。

一见主帅都如此奋勇杀敌,众军士也不敢懈怠,和哥舒翰一道,奋勇冲杀,最终连破三路吐番军,所向披靡,把吐蕃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从此,哥舒翰声名大振。

经此一战成名,哥舒翰不久又擢授右武卫员外将军,充陇右节度副使、都知关西兵马使、河源军使。

出任河源军使后,哥舒翰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又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这吐蕃军队,原先在每年麦秋时节,便出动大批兵马至青海,一个叫积石军的地方抢收小麦。

在哥舒翰之前,因对方人多势众,又出没不定,唐军守将竟无人能够防御,因此这一群吐蕃士兵,如入无人之境,他们俨然成了当地麦田的主人,所以这一群人又被称为“吐蕃麦庄”。

天宝六年七月,哥舒翰就任河源军使后,决心给这一群吐蕃强盗厉害尝尝。

他首先安排部将王难得、杨景晖,率兵马在积石军东南谷方向暗自设伏,然后等吐蕃派出5000骑兵前来抢粮,待吐蕃军放马脱甲,正准备入田割麦,毫无防备之时,自己亲率骁勇善战骑兵,风驰电掣般突袭而来,与先前设下的伏兵,前后夹击,喊杀之声响彻山谷。

此一战,吐蕃五千骑兵,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匹马不还”。

从此吐蕃军队,再也不敢前来抢麦。

好马配好鞍,哥舒翰也不例外,擅使长枪的他,在与敌作战时,和他一个身手矫捷的家奴,这主仆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家奴名唤左车,年十五六岁,以力气大闻名。擅使长枪的哥舒翰,每次追上敌人时,总是先把长枪扣至敌人肩上,随之一声大喝,敌人甫一回头,说时迟那时快,锋利长枪便顺势迅速直刺对方咽喉,而后哥舒翰奋力一举,就将敌人挑至五尺多高,再重重摔到地上。

然后这左车,便如猎犬一般,突奔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斩下首级。

这一幅主仆配合杀敌图,怎么看都是一幅活脱脱的秋野快意狩猎图啊。

石堡之战:一将功成万骨枯

因为名声越来越大,天宝六年十一月的一天,唐玄宗在华清宫召见了哥舒翰,和他相谈甚欢。

很快,哥舒翰就被委以重任。

这月的十九日,唐玄宗正式认命他为鸿胪卿,兼西平郡太守,摄御史中丞,陇右节度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

这一长串官职里,最值得细说的就是最后那个陇右节度使,因为这一官位,原先是王忠嗣的,这王忠嗣,前面已经说过,他对哥舒翰是有提携之恩的。

为什么这一次,昔日的下属,对上司之位,直接逆袭取而代之呢?这事说来话长。

唐玄宗在位期间,极喜边功。天宝六年七月,他让时任陇右节度使的王忠嗣,去攻打吐蕃战略要地石堡城。

这石堡城,依山而建,地势极为险要,只有一条山道通往城中,险绝异常,而且当时的吐蕃国,动用了几乎举国之力,防守此城,城内军粮准备充足,又备有大量檑木、滚石,易守难攻。

从开元十七年起,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唐军多次向该城发起进攻,却都无功而返。

但是一向以持重安边为已任的王忠嗣却认为,急于攻下此城,其实得不偿失,不如静观其变,徐徐图之:

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之。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然后事可图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请休兵秣马,观衅而取之,计之上者。

一面是上司求功心切;一面是下属主张按兵不动,当领导意图和个人意志发生冲突时,当然是要以领导的意图为自己的意图,不然个人前途性命都堪忧啊。

可是这王忠嗣偏偏牛性,他不赞同的事,就是不愿意去干,搞得唐玄宗很不爽。

再加之天宝六年十月,唐玄宗再派大将董延光前去攻打石堡城,让王忠嗣积极配合时,结果这王忠嗣不得已,虽勉强出了兵,却消极而战,最终董延光亦未能攻下此城。

当然,就是王忠嗣积极配合,要攻下此城,也不大可能,但是董延光却借此由头,把责任一股脑儿都推到王忠嗣身上。

再加上当时的宰相李林甫,因王忠嗣功名日盛,遂起了嫉恨之心,又在玄宗面前诬陷说王忠嗣“欲尊奉太子“,火上浇油。

唐玄宗闻讯大怒,遂将王忠嗣火速召回朝中,令三司严加审讯,不久即被判死罪。

哥舒翰闻讯大惊,为救昔日上司一命,他只身入朝面见玄宗,直接要求以自己的官爵为王忠嗣赎罪,玄宗不理睬他,昂然走入内室,他竟一路叩头随之,且言辞慷慨,声泪俱下,玄宗终被其一腔忠义之心深深打动,最终将王忠嗣改贬为汉阳太守。一年后,王忠嗣郁郁而终。

经此一事,朝廷上下对哥舒翰称赞不已,哥舒翰也因此赢得了极好口碑。然而这石堡城仍旧是要攻的。

天宝八年六月,唐玄宗命哥舒翰统领陇右、河西及突厥阿布思之兵,又增朔方、河东等部兵马,共六万三千人,向石堡城发起进攻。

前面说过,此城三面临山,到处悬岩峭壁,只有唯一一条山路,可以发起进攻,唐军兵力因此无法展开。

最终,哥舒翰率攻城先锋官副将高秀岩、张守瑜,以唐军死伤数万人的巨大代价,艰难攻下石堡城,俘虏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等400余人,一如王忠嗣先前所料。

石堡一战后,哥舒翰因功拜特进、鸿胪员外卿,一子任五品官,赐物千匹、庄宅各一所,加摄御史大夫。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虽然石堡一战,得不偿失,但是经此一战,对吐蕃国的打击也是沉重的。

从此后,唐军在河西、陇右的防卫力量大大增强,唐军在河陇战场上的优势也更加明显。

天宝十二年五月,哥舒翰率兵又一举收复了洪济城和大漠门城,同时收复了全部九曲部落,夺取了吐蕃东进的后勤基地,再次予吐蕃以沉重打击。

与此同时,在当时的西域战场,唐军在高仙芝、封常清的率领下,也是捷报频传。

唐朝也在此时,迎来了它发展的巅峰时刻:是时中国盛强,自安远门西尽唐境凡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

北斗七星高,歌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当时流传于河陇地区的著名民歌《哥舒歌》,亦诞生于这一时期。

彼时的盛世大唐,和她的盛世大将哥舒翰,都如花开月圆至最美最圆时刻,光华夺目,荣耀无限,我们沉醉流连于它们绽放的炫目华彩,可是也深深知道,衰败凋零与亏损的时刻,也在悄悄逼近和来临。

哥安之争:不是冤家不聚头

在大唐进入空前鼎盛期之后,唐玄宗统治后期,朝政愈加腐败。为一心宠爱杨妃,玄宗把军国政务,全都委于奸相李林甫和杨国忠等人,同时对安禄山、高仙芝、哥舒翰等大将亦恩宠有加。

看多了宫斗剧,我们总以为后宫佳丽们为个君王恩宠,会成天机关算尽,争个你死我活,其实不单女人,男人也一样。

这李林甫和安禄山是一队人,他们都瞧不起杨国忠。然后杨国忠和哥舒翰又是一队人。

这两队人,成天明争暗斗,吵闹不已。有好几次都闹到了玄宗那里,玄宗亲自为他们调解矛盾纠纷,还让李林甫杨国忠兄弟相称,但也无济于事。

后来,杨国忠仗着自己是贵妃之兄,成功排挤了李林甫,从此二人更是结下了冤仇似海深。

天宝十一年十一月,李林甫病逝。

这年十二月,哥舒翰 、安禄山、安思顺(安禄山族弟)等人相继入朝。唐玄宗特意派宦官高力士,在城东驸马崔惠童池亭设宴招待他们。

目下,李林甫也死了,玄宗的意思,不过是要他们言归于好,不要再成天吵闹喧嚷争斗无休,安禄山也心知肚明,所以在席间特意对哥舒翰,说了一段意在拉拢改善彼此关系的话:我父是胡,母是突厥;公父是突厥,母是胡。与公族类同,何不相亲乎?

没想到哥舒翰却耻与其为伍,遂应道:古人云,野狐向窟嗥,不祥,以其忘本也。敢不尽心焉!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既讥讽安禄山是胡人,还嘲讽他忘本,然后一本正经说自己可不是那样的人。

安禄山一闻此言,暴跳如雷,在酒席上就跳脚大骂道:突厥敢如此耶!

哥舒翰正准备给骂回去,这时,高力士拼命向他使眼色,他才作罢,最后托醉离席而去。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从此,二人关系更加恶劣。

好在彼时的哥舒翰,有了大靠山杨国忠,也不怕和安禄山闹翻,反正其时贵妃正得宠,所以有了杨国忠的极力推荐,天宝年间的哥舒翰,一路官运亨通。

天宝十二年五月,杨国忠向唐玄举荐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进封凉国公、食邑三百户。八月,进封西平郡王。

天宝十三年,拜太子太保,加食邑三百户,兼御史大夫。

这两年,哥舒翰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他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美酒,二是美人,此时,更是日日不离左右。

可是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到底年岁不饶人,这哥舒翰逐日醉生梦死,色欲无度,很快便被掏空了身子。

天宝十四年二月,因为洗浴导致中风的哥舒翰,倒地昏迷良久,方才苏醒过来。醒是醒了,人却已经成了废人,后来,他便闭门在家养病。

说句狠心话,当时的哥舒翰,若就这么一跤摔死,倒也好了;或者摔成个行动不能自理的废人,然后一年半载,默默死去,也都保全了他的一世英名,可是他最终却颤巍巍病歪歪活了下来,一直活到了这大唐天下大乱,最后又犯在仇家安禄山手里,不得善终,真是造化弄人,徒唤奈何啊。

安史之乱:恸哭三军出潼关

因为杨国忠和安禄山一向关系不好,所以杨国忠多次提醒唐玄宗,说安禄山必反,唐玄宗当然全不信。

直至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安禄山率领15万大军,以讨伐杨国忠,清君侧为名,长驱南下,向洛阳、长安腾腾杀来,这时,玄宗才终于相信了,可是也迟了。

由于承平日久,中原久无战事,地方官兵早已忘了如何去打仗,逃跑或投降他们倒在行,所以,叛军一至,他们或弃城而逃、或开门迎敌。

于是,安禄山叛军轻轻松松就占领了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区。  十二月,安禄山率众从灵昌渡过黄河,又接连攻陷陈留、荥阳等地。这月十二日,东都洛阳又沦陷。

唐将封常清在洛阳战败之后,被迫退至陕郡,高仙芝退守潼关,以防叛军突入关中。

雪上加霜的是,被玄宗派往陕州监军的宦官边令诚,因为向高仙芝一再索贿不成,竟向玄宗进谗言说,高、封二人无故弃地、贪污军粮赐物,玄宗大怒,下旨将二人同日诛杀。仙芝死前,数呼冤枉:

仙芝曰:我退,罪也,死不辞;然以我为减截兵粮及赐物等,则诬我也。

谓令诚曰:上是天,下是地,兵士皆在,足下岂不知乎?

封常清、高仙芝双双赴死后,唐玄宗又想到了病退在家的哥舒翰。

但此时的哥舒翰,早已不是当年叱咤沙场的英武大将军,他的残年衰病之躯,早就不适合出征作战,无奈国家有难、皇上有召,他不得不从。

哥舒翰应诏入朝来,立即被拜为皇太子先锋兵马元帅,玄宗又为他亲自组合全新的作战队伍:

以田良丘为御史中丞,充行军司马,以王思礼、钳耳大福、李承光、高元荡、苏法鼎、管崇嗣及蕃将火拔归仁、李武定、浑萼、契苾宁等为裨将。

然后又为他调集河陇、朔方兵马及蕃兵、高仙芝旧部,共20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潼关前线。

临出征时,玄宗还在勤政楼,亲自为他饯行,又令百官至郊外相送,可谓寄予厚望,亦荣宠至极。

但是接下来,老弱衰病的哥舒翰,顺利到达潼关后的一番鬼畜操作,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首先,因为重病在身,难以处理日常军务,他便将军中事务都交给行军司马田良丘代为处理。

这田良丘胆子小,又不敢独断专行,于是又把王思礼、李承光拉进来,这两人又不在一个频道上,诸事皆意见不合,又争执不已,最后导致全军号令不一,众将士不知道该听谁的,于是“士卒皆懈弛,无斗志。”

然后,因为昔日在朝,与安禄山、安思顺等人素来有隙,这时候大权在握的哥舒翰,开始公报私仇,他首先派人故意伪造一封安禄山写给安思顺的信,后派人假装送信,再派人在潼关城门口,假装抓住此人,然后献给朝廷,同时还附带列举了安思顺的七条罪状,请求玄宗处置安思顺。

最后的处理结果,让哥舒翰心满意足:其年三月,思顺及弟太仆卿元贞并坐诛,徙其家属于岭外,天下冤之。

然而哥舒翰的报应很快也就来了。起因是杨国忠。

驻守潼关时,哥舒翰的部将王思礼有一次劝他道:禄山阻兵,以诛杨国忠为名,公若留兵三万守关,悉以精锐回诛国忠,此汉挫七国之计也,公以为何如?

这哥舒翰其时也有此意,但惮于杨乃贵妃兄长,因此又犹豫不决道:如此,乃翰反,非禄山也。

不久,这话就传到了杨国忠那里,杨害怕得寝食难安,毕竟对方手握数十万兵马,若突然调转枪口,自己必死无疑。

不胜惶恐的杨国忠,很快做了两件防备措施,一是迅速招募三千精兵,日夜训练于禁苑之中,以防不测;二是招募一万人马,屯兵于灞上,名为抵御叛军,实为防备哥舒翰。

这哥舒翰也不傻,遂先下手为强,以商讨军情为由,将屯兵首领杜干运,召至潼关,随即将其斩首,然后顺利吞并了灞上军队。

经此吞并事件后,昔日在统一战线上的这两人,彻底撕破脸,杨国忠还因此,多次神经质般对儿子反复唠叨说:吾无死所矣!

谁知道就在杨国忠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他人生的转机突然就来了。

由于叛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因之激起百姓无比愤怒,叛军在民心这一块,首先就输了,失了民心的军队,当然注定是走不远的。

不久,平原太守颜真卿、常山太守颜杲卿,又亲率军民奋起抗击叛军,河北十七郡群起响应。

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与郭子仪又大败史思明部,切断了叛军前线与范阳老巢之间的交通线。

叛军东进、南下之路,又被张巡、鲁炅阻于雍丘和南阳。

如此,安禄山不仅前进不得,大后方又受到严重威胁,开始考虑放弃洛阳,撤回范阳。

战争形势开始转向对唐军有利的方向。就在此时,被局部胜利冲昏头脑的唐玄宗,旋即下令哥让舒翰出兵潼关,一举收复陕、洛失地。

哥舒翰闻讯大惊,立即上书玄宗说:今王师自战其地,利在坚守,不利轻出;若轻出关,是入其算。乞更观事势。

这哥舒翰的意思,其实和当初高仙芝、封常清一样,都是主张先守住潼关,然后引朔方军北取范阳,促使叛军内部溃散,最后再打他个落花流水。

今贼悉锐兵南破宛、洛,而以余众守幽州,吾直捣之,覆其巢窟,质叛族以招逆徒,禄山之首可致。若师出潼关,变生京师,天下怠矣。

然而,一直担心哥舒翰会杀个回马枪,置自己于死地的杨国忠,眼见哥舒翰直接推脱,迟迟不出潼关,愈加害怕,不停地在玄宗耳边催促:贼方无备,而翰逗留,将失机会。

承平日久又不懂军事的唐玄宗,就这样轻易便被杨国忠蛊惑,不断派使者前往潼关,催促哥舒翰尽快出关作战。

迫于玄宗压力,又有高仙芝、封常清被诛杀的前车之鉴,哥舒翰被迫于天宝十五年六月四日,领兵“恸哭出关”,驻扎于灵宝县之西原。

这灵宝县,南面靠山,北临黄河,中间有一条70里长的狭窄山道。

八日,双方交战时,叛军首领崔乾祐,预先将精兵埋伏在南面山上,先出兵不到一万,故意三五成群,稀稀拉拉,不成队伍,甫一交战,叛军又假装败逃,唐军轻敌,遂长驱直进,结果轻易便被诱进狭窄山道之中。

然后,叛军伏兵突起,滚木檑石,从山上源源不断砸落下来,唐军死伤甚众。

此时正值午后,东风劲吹,叛军又纵火焚烧草车,堵塞通道,一时狭窄山道内,处处浓烟四起,唐军被烟焰迷目,看不清目标,无法战斗,只能束手待毙。

此一战,唐军大败,最终将近20万大军,逃回潼关的只有8000余人。

将士掩面,开目不得,因为凶徒所乘,王师自相排挤,坠于河。其后者见前军陷败,悉溃,填委于河,死者数万人,号叫之声振天地。

后来,哥舒翰只带数百骑兵,从首阳山西面渡黄河,经九死一生,方才侥幸活着回到潼关。

回至潼关后的哥舒翰,开始收集残兵败将,准备重新守卫潼关,伺机再战,一雪前耻。

谁成想,此时的蕃将火拔归仁等人,眼见玄宗已逃往四川,唐军大势已去,遂劫持了哥舒翰,将其捆于马背之上,和叛军将领田干真一道,将哥舒翰送至洛阳叛军驻地。

被绑着送去洛阳时,哥舒翰百般不情愿,数度义正词严大声疾呼道:吾宁效仙芝死,汝舍我!

可是等真正被带到安禄山面前,这哥舒翰竟像变了一个人,面对安禄山上来就挑衅来的那一句“汝常轻我,今日如何?”,哥舒翰不胜惶恐,以致伏地谢罪道:

肉眼不识陛下,遂至于此。陛下为拨乱主,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土门,来瑱在河南,鲁炅在南阳,但留臣,臣以尺书招之,不日平矣。

若不是史书明载,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番摇尾乞命的话,这般卑微只为活命的汉奸嘴脸,居然和当年叱咤战场的大唐战神,是同一个人。

我们也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这番毫无原则底线的屈,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亦无法接受。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般只为苟活毫无下线的操作,居然没有成功,后来接到哥舒翰招降信的唐军将帅,人人皆复书大骂他不死节,当然更无一投降。

眼见这老朽衰病的哥舒翰毫无利用价值,安禄山遂将其囚于禁苑之中,很快也就忘了他。

第二年,安禄山为其子安庆绪所杀,安庆绪据洛阳称帝。唐军集结数十万兵力,在回鹘数千骑兵的配合下,大败安庆绪,一举收复长安、洛阳,安庆绪逃往邺城。

临行前,安庆绪将哥舒翰等三十余名被俘的唐将,全部杀死。

可怜一代名将,含垢忍辱苟活数月,最后又这般窝囊而死,实在让人为之叹惋不已。

有人认为,哥舒翰投降安禄山,是有意效仿汉李陵,假作降敌,后伺机与唐军里应外合,一雪前耻,恐怕更多还是后人为了洗白他,一厢情愿的主观臆测之词。

在决定投降安禄山那一刻起,无论是生是死,这一生,哥舒翰都注定再也回不到他的大唐。

《旧唐书》对其晚年失节,评价最是严厉:翰受署贼庭,苟延视息,忠义之道,即可知也,岂不愧于颜杲卿乎?又说:丑哉舒翰,不能死王!

若当初他中风而死;若出关他一战而亡;若兵败他慨然赴死,他留给后人的,一定是英武神勇,是白璧无瑕,是凛凛将军世无双。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枉他那么爱读《左传》、《汉书》,忠义之道,终付阙如,当真是,千古艰难,惟有一死!

这世间,一定有重于生命的大道正义在,可惜哥舒翰不知;知亦不能行,可叹也夫!

作者:午梦堂主,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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