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稿风波1924年10月3日,一向严肃的鲁迅写了一篇“游戏之作”新诗《我的失恋》,署名“某生者”,投稿给了好友孙伏园担任主编的《晨报副刊》。没想到最终不仅诗歌没有发表,还引出了一场“风波”。 鲁迅虽署名“某生者”,但孙伏园知道是谁所作。一是孙伏园认识鲁迅的笔迹;二是此前鲁迅署名“某生者”在《晨报副刊》上发表过5篇文章。孙伏园立即安排人发表作品。但见报的头天晚上,孙伏园到报馆去看大样,竟发现这篇作品已被代理总编辑刘勉己抽下来了。两人争执起来,孙伏园气不过,顺手给了刘勉己一耳光。第二天,孙伏园刊登启事辞职。 孙伏园辞职后,刘勉己、汤鹤逸、丘景尼先后担任《晨报副刊》的主编。1925年10月1日,徐志摩开始担任《晨报副刊》主编。 11月17日,在鲁迅和周作人的支持下,孙伏园创办了周刊《语丝》。鲁迅把原作《我的失恋》又加了一段,发表在《语丝》第四期上,后收录在散文诗集《野草》里。 《我的失恋》讽刺了谁?《我的失恋》是散文诗集《野草》唯一分行写的诗篇,也是受到众多批评的一首诗,多数人视为“无聊”和“平庸”之作。估计现在发表在《诗刊》上,也会像贾浅浅一样受到群嘲。 我们先一起欣赏一下鲁迅的这篇大作:
这篇形式怪异的作品,鲁迅称是“拟古的新打油诗”,乃是戏仿了东汉张衡的《四愁诗》。 鲁迅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首诗呢?鲁迅自己说:“题作《我的失恋》,是看见当时‘阿呀阿唷,我要死了’之类的失恋诗盛行,故意做一首用‘由她去罢’收场的东西,开开玩笑的。” 果真如此吗?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首诗是别有所指的。当时担任副刊校对的孙席珍(诗孩)后来一语道破:“这首诗是用游戏的笔法写出来的严肃的讽刺诗,讽刺对象是《现代评论》派的干将徐志摩,讽刺他追求林徽因失败。” 当时代理总编辑刘勉己正是看出了这一点,作为徐志摩的同乡和好友,所以才抽掉了这首诗。 当然也有人为鲁迅打掩护,鲁迅的好友孙伏园和许寿裳都说四件东西都是鲁迅自己喜爱的,暗指并非针对徐志摩。“殊不知猫头鹰本是他自己钟爱的,冰糖葫芦是爱吃的,发汗药是常用的,赤练蛇也是爱看的。”(许寿裳《鲁迅的游戏文章》) (前排左起:周建人、许广平、鲁迅;后排左起:孙福熙、林语堂、孙伏园) 孙伏园和许寿裳说鲁迅自己喜爱这几件东西,但从鲁迅的资料当中很难找到更多的证据,孙伏园自己也承认“虽然他(指鲁迅)自己没有明说,我从他平日的言行中,不妨穿凿附会一下”。 但后来孙伏园私底下道出了实情。文学史料专家林辰先生曾讲,孙伏园告诉他,《我的失恋》写作导因就是徐志摩与林徽因的爱情纠葛。 为何讽刺徐志摩徐志摩多年留学欧美,曾先后获得克拉克大学历史学学士、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硕士,后来又到英国的伦敦大学和剑桥大学学习政治经济学,期间受湖畔诗人的影响,开始写作诗歌。 徐志摩在人前总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处事不温不火,很有绅士风度。他在国内文坛从不主动树敌,也甚少做出过激行为。 起初徐志摩是把鲁迅当做“朋友”的。1924年2月21日,他在给英国朋友魏雷的信中极力推荐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我们的一个朋友新出一本小说史略颇好,我也买一本寄给你。” 《语丝》创刊后,徐志摩还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译作(波德莱尔诗集《恶之花》中的《死尸》)投稿给《语丝》,在前言部分,徐志摩阐述了音乐观:人生的底质,一切有形的事物与无形的思想底质无一不是音乐做的,无一不是音乐。 但鲁迅从来没有把徐志摩当做朋友。看到徐志摩的文章后,鲁迅立马写了篇《“音乐”?》,当然是发表在自家阵地《语丝》上,对徐的观点反唇相讥。他在文中说,能在生活中到处听到“绝妙的音乐”的人应该是神经出现了问题,产生了幻觉,将其“送进疯人院”也不足为奇。 鲁迅后来在《集外集.序言》中说:“我更不喜欢徐志摩那样的诗,而他偏爱到处投稿,《语丝》一出版,他也就来了,有人赞成他,登了出来,我就做了一篇杂感,和他开一通玩笑,使他不能来,他也果然不来了。” 鲁迅岂止是不喜欢徐志摩的诗,鲁迅对这个小自己16岁的文坛新秀看上眼的地方实在不多。徐的英美范,率真热情,大胆追求个人幸福,这些都是鲁迅缺乏的,也是他的价值观不能认同的。从内心深处,鲁迅是讨厌徐志摩的。 1924年4月,泰戈尔访华,徐志摩担任翻译。泰戈尔在演讲中“提倡东方固有文化的复活”,鲁迅不认同他的观点,同时更看不惯旁边出尽风头的徐志摩。
徐志摩虽然友善,但不是好好先生,“我自信我的天性,不是
这是徐志摩第一次对鲁迅回击,言辞虽不犀利,但摆明了立场:我和鲁迅不是一路人。 后来自己的好友陈西滢和鲁迅论争,作为同一阵营的人,徐志摩不免插了一脚,替陈西滢开脱,但归根结底不愿卷入在他看来有失体面的无聊论争。 1931年徐志摩因飞机失事罹难,我看有文章提及“就连鲁迅一改往日的讽刺口吻,并从报上剪下徐志摩罹难的报道,留作纪念。”我不知这一情节是真是假,其透露的意思是两人恩怨已结,已泯恩仇。 但果真如此吗?我前文所引《骂杀与捧杀》可是写于1934年啊。 但无缘无故地恨一个不恨自己的人,而且厌恶至死不变,估计不会仅仅是性格差异造成的。周作人的一句话道出了个中原因:“我相信这所以招致如此怨恨者也只是志摩的阶级之故,而决不是他的个人”。 |
|